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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鸾第25节(2 / 2)


  她陷在沉思中,未注意端着药从门外走进来的木蓝。木蓝满眼热泪,直至走近了将药放在案上才怯怯唤道:“公主。”

  “木蓝?”

  木蓝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周遭宫人都面露尴尬, 薛稚原也有许多话想问她, 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宫人后,她焦急地攥住了木蓝的手:

  “现在怎么样了呢?伯母伯父呢?郎君呢?青黛呢?都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事发之日,除却被孤身带回宫廷的自己,她身边所有人都被羽林卫抓走,投之监狱。

  这已是事发后的第二日了,薛稚实在忧心谢家人的安危,尤其是身患哮喘的阮氏。

  木蓝擦着还在簌簌下落的眼泪,哽咽道:“我们被关在女监,郎主和世子的情况我不知道。只是夫人,夫人她的哮喘病又犯了,还好青黛在,又及时找来了狱医,否则,否则……”

  前夜监狱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木蓝再说不下去,眼泪滂沱成河。

  她虽名为谢家的家生女,实则是阮夫人捡回来的。那年家乡大旱,她父母亲族全被饿死,只有她有幸遇到了探亲路过的阮夫人,被捡回谢家,做了婢女。

  夫人心善,谢家原还许许多多像她这样被夫人捡回来的女孩子,在她心目中夫人就是她第二个生身母亲,又怎可能不忧心。

  薛稚亦是泪流满面,追问道;“那伯母现在有没有事?”

  木蓝哭着摇头:“我不知道……夫人病发之后,狱医给她喝了药,另外找了间屋子安置,那时当是好转的。只是第二天我就被叫回来服侍您了,狱中的情况,我实在不知道……”

  “我现在就去求皇兄。”薛稚流泪说着,不顾尚且酸痛的病体,欲要下榻。

  木蓝却焦急地拦住了她,欲言又止:“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薛稚不解回头。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和您说……”木蓝嗫嚅着唇说。

  想起昨日的事她便唬得心惊肉跳。她虽然笨,许多事都不懂,可她也知道那不会是正常兄妹的范畴。陛下趁着公主昏迷之际如此轻薄她,谁知道夫人他们下狱的事,是不是他故意的呢……

  眼下,如果她把这些事都告诉公主,让公主去求他,不是任由他欺负么?

  “你说呀,到底怎么了。”见她支支吾吾不肯说,薛稚也心急起来。

  木蓝把心一横,哭哭噎噎地把昨日所见说了:“昨日我瞧见,我瞧见陛下他……他趁您睡着的时候抱了您……我,我怕您去求他,他会欺负您……”

  薛稚不由愣住,怔怔看她:“皇兄抱了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公主似全然没往那方面想过,木蓝愈发着急。道:“公主,难道,难道您从来不曾想过吗?好端端的,郎主他们怎么会造反啊……谁知道会不会是陛下故意为之呢!为的就是……为的就是……”

  终究是说不下去,她似一只突然泄气的河豚,眉目耷拉下来,赌气道:“反正,我觉得陛下就是故意的。他对您并不是兄妹之情!您去求他,只会正中下怀而已!”

  她想起那日陛下看公主的眼神颈后便生出一片片的鸡皮疙瘩。那哪里会是兄长看妹妹的目光,分明就和世子看公主的一样!

  可他和世子不一样,他是公主的哥哥啊,公主那么敬重他,他怎么可以轻薄自己的妹妹!真是恶心死了呀!

  薛稚怔然一瞬,渐也明白过来,她看着案上的药碗,寒气一点点自指尖攀至头顶,胸腔里一颗心却直直下坠。

  从前一直逃避的某些设想如疾风暴雪纷沓袭来,耳边嗡嗡一片。

  她想起他当着谢郎的面取出那条罗带来说她让他好找,想起他看她的眼神总是热烈幽深,想起他让她好好想想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为什么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为什么她从前不肯往这方面想过。

  那一夜,他已经给了她暗示了不是吗?她毕竟不是他的亲妹妹,与他,也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皇兄过去待她再好,都已是过去。自从那件事过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已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郎君,而她,是乱党之妇,更被他认定当夜的事是她刻意设计,他厌恶她。

  所以,他要以这种方式,来报复她吗?

  心底寒气愈演愈烈,薛稚身子直往下坠,已是瘫软在床,全靠手扶着床靠才没有倒下去。木蓝带着哭音小声地唤:“公主……”

  她回过神,木木地屈指去拭眼睫边的泪,这才惊觉她竟是没有泪水了。她扶着床靠勉力挣扎着下榻:“我去求皇兄……”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如若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局,她不去,不是眼睁睁看着伯母和谢郎他们死么?

  “你要求朕什么?”

  话音才落,殿门外应声传来桓羡的声音。薛稚闻声抬眸,兄长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冠服缓步进来,显然是刚刚下朝而归,神色沉静冰冷。

  事情临头,她心内忽然平静了下来,道:“木蓝,你先下去。”

  “可,可……”回头见是他,木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薛稚却越过她,强拖着病体跪在了帘下,脊背笔直:“乐安见过皇兄。”

  木蓝只好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桓羡漫步进来,随手取下衣架上搭着的衣服披在她肩上,回身端过案上已快放凉的药递给她,绣满云龙暗纹的广袖拂过珠帘,一阵清脆珑璁之声。

  “把药喝了。”他声冷无温。

  薛稚接过药碗,目光飘忽地落在那黑漆漆的汤药之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而仰头,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桓羡正回身去取石蜜,再度回身过来时,见她已饮完了那碗昨日怎么都不肯喝的汤药、却因苦涩呛住素手撑在地上痛苦咳嗽,目中闪过一丝纳罕,改为端了碗清水给她。

  薛稚饮过,涨得通红的面色亦渐渐平息下来。哑声道:“谢谢皇兄。”

  “想好了?”他问。

  她点头,一脸麻木的平静:“乐安想求皇兄,放过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