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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女要登基第85节(2 / 2)


  吴婕陷入深深的彷徨和自责,与之相比,之前对东越国祚的忧虑,还有对投靠北魏这个仇敌的后悔都不堪一提了。

  她恐惧着北方不断传来的噩耗。更恐惧着如果元璟抵抗不住这些南下的蛮族,北方将变成何等残酷的地狱啊?史册之上,百年之前诸胡乱华的惨状,人竞相食的悲剧。甚至蛮夷继续南下,扫荡整个中原……

  一切都是因为高子墨,因为自己放了这个少年。

  吴婕的手掰住船舷上的木板,这些天她几乎睡难安寝,日日忧虑不已,明媚的大眼睛周围是浓重的乌青。

  从舱内出来,元璟看着她的背影,“江上风冷,还是回舱内吧。”

  吴婕沉默不语,却没有顺从他的意思。

  元璟无奈,站在她身边,两人并肩遥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元璟突然开口道:“这个季节,江水较为平缓,再冷下去,可能会结冰。到时候河道就会封闭,无法通行。不过等到了春天,冰雪消融,诸多支流涌入主河道,水势大涨。那个季节,两岸的桃花林盛放,很多花瓣落入江水,随波逐流,连江中的鱼儿都喜欢追逐花瓣,所以又被称为桃花汛,是金芜城有名的盛景。”

  “前面就是金芜城了。朕再送你一段路,就要分别了。”

  吴婕转头望着他,艰难地开口道:“皇上,听闻边关狼烟四起。”

  元璟低笑了一声:“想不到还是被你知晓了。在担心朕吗,还是在担心东越的将来?”

  “放心吧,有朕在,总还能支撑一段时日。”

  “这场乱局本就跟你无关,返回东越之后安稳度日。”

  吴婕身体一颤:“听闻蛮夷兵力强盛,野心勃勃。若真是天下大乱,何处可得乐土?”

  “蛮人不善水战,有长江天堑在,江南之地应该能多支撑一阵子,而且新继位的那人,看这半年的主政,也有明君之象。希望能撑住吧。”

  元璟抬手抚摸着她的头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是微有些苦涩。

  “如果哪一天,听到了大魏京城沦陷的消息,就好好说服你的伯父,投效南陈。南陈新君继位,与之前主政的周氏一党并非同流,应该会接纳你们的。”

  又遥望着滔滔江水,不无感慨地道:“朕自继位以来,努力想要当个好皇帝,没想到局势一日三变,反而折腾地国势江河日下,时也,命也,或者说,都是朕自取死路。哈,也许朕根本没有自以为的文治武功,一切都是朕自视过高。”

  吴婕压抑不住,低声道,“对不起。”

  元璟知晓她为什么道歉,摇头道:“你并没有错,一开始就是朕设局杀他,对不起他。他如此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在东越针对高子墨的刺客之举,虽然元哲是擅自行动,并未禀报过朕,但若是换了朕身在他的位置,设身处地,也是一样的选择。”

  吴婕抬起头,盯着他。

  “皇上对高子墨一向多有宽容。”吴婕能看得出来,元璟对这个少年是真有几分欣赏,而非因为迫于高氏兵权的虚与委蛇。

  元璟坦率地说着:“能够以一人之死,换取将来莫大危机的解除,自然是一门划算的生意。”

  吴婕恍惚,他说的是实话,在上辈子,高子墨一死,彻底解除了菱北高氏谋反的阴影,并刺激高檀宇短时间内伤势复发。高家经营西北百年的成果,完整无缺地落到了朝廷的手中,成了元璟争霸天下的基石。

  上辈子就是凭着从福王府得来的重金,还有从高氏获取的精兵强将,他才能那么快地南征北战,功勋卓著。

  吴婕咬牙,又觉得有些愤懑,“在你们这些人心中,人命,道义,都不足挂齿,都是可以衡量的生意罢了。”

  高子墨打开关隘,引入外敌的行为她虽然不赞同,但事情的起源还是元氏一族自己急功近利,釜底抽薪的举动。

  日常接触,她很清楚,高子墨对元璟这个姐夫,也是有尊敬的,却落到如今这个拼死相杀的局面。想起那一晚,高子墨在她面前的慷慨之言,充满被辜负的痛苦。

  “高氏为了大魏天下,多少年来,出生入死……”

  元璟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公理正义可以简单衡量的。”

  “高氏的功劳自然显赫,但朝廷也酬劳了这份辛苦。”

  “而且,这些牺牲,仅仅是高氏一族的牺牲吗?高氏三个儿子丧命在战场上是不差,北方又有多少人家不止死了三个儿子,甚至父子战死,家门灭绝,依然籍籍无名。”

  “少年时候,我闹腾着要上战场,父皇被扰地没办法,只好同意了。我第一次入军营历练,就是去了西北。”

  “那时候我一心憧憬着上阵杀敌,想象着提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破敌陷阵的辉煌荣耀。可惜,尊贵的皇子自然不可能被允许这样冒险。我被安排了一个统筹后勤粮草的活儿。”

  “在那些老将的眼中,只要我这个皇子乖乖在轴重营待着,好吃好喝,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了。”

  “我自然满心懊恼,却拗不过那群老将,只能应下,觉得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武功和满腔热血。”

  遥望着低垂的天幕,元璟平缓的语调讲述着过去的经历,

  十三岁的年轻人可没有那么乖巧,他下定决心,就是在轴重营,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然后他亲自跟着部队,去征收粮草。

  就是那一次,才让他真正看清楚了大魏边疆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元璟之前在京城,也时常带着侍从前往街市楼堂中,自信见识过体验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但是那一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浅薄。

  破旧的摇摇欲坠的棚屋,干枯瘦弱地宛如行尸走肉般的村民,连老鼠都不屑一顾的积满灰尘的米缸。

  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些人是怎么还能活到现在的。

  有一户人家,看模样也是读书人出身,那位年迈的夫人纵然病弱贫寒,还是谈吐体面。

  她苦苦哀求着,说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上了战场,丈夫已经战死,儿子还不知道被派在何处。幼子又正病弱着,求他们不要带走仅存的一点儿粮食,否则他们将会饿死。

  征发粮草的小吏也于心不忍,但军法当前,没有缓和的余地,若交不出军粮,只能将她带走了,官卖之后,充作军资。

  吴婕低声道:“对这样的军属人家,难道没有特殊照顾?”

  “按照律法,一子从军,家中可以免除五年的赋税,这位夫人家已经免除了十年,可惜边疆苦寒,纵然没有赋税压身,百姓生活也诸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