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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2 / 2)


  他平日里本来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眸此时更加冰凉, 抿唇成一条线, 周身的气温简直能够结冰。

  博济尔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汉人,眼眸之中居然闪着同毒蛇一般瘆人的光芒。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在他面前,稍一分神变会粉身碎骨。博尔济特稳住心神,又道:“你母亲本应该嫁的人是我。也就是说,你本应该是我的儿子。”

  诸祁眼底出现裂痕,眼底黑漆, 依旧冷漠似冰。

  他在同他博弈。一场对峙的, 时间长久的博弈。

  出了慎刑司之后天都黑透了。乌云像是墨,层层翻涌着,随风涌动。史书称古渡之战时间极短, 却又意义非凡。这是大晟朝新帝诸祁继位以来第一次正式意义收复边疆, 在极时间里奠定积威,百姓人人交口称赞,朝中骠骑大将军裘海正领兵出战,三日后,胡狄反贼首领博尔济特被捕, 于皇宫中受五马分尸之刑。

  诸祁心里复杂, 一时间酸苦交融。博尔济特的话的确对他有些影响。母妃当日投湖自尽, 那阴冷的记忆至今为止都不能遗忘。但是诸祁也记得,先帝当时是痛苦的,那痛苦压抑极了,仿佛是爱惨了,舍不得她离开。

  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福公公见他面色不好,连忙叫人上了可口的糕点,问道:“皇上,您脸色不好,用些茶吧。”

  他却摇了摇头,目光淡然,眉眼之间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愁思。

  福公公又道:“皇上,您自慎刑司出来后便没用过东西,哪怕是喝些茶水也是极好的。”

  诸祁只觉得疲惫极了,倚在龙椅上。龙椅冰凉,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够看见沉默静谧的紫禁城,以及远处青黛色连绵起伏的山丘,那是大晟王朝的荡荡山河。

  他忽然开口:“福全,你说,朕是不是十分可怜?”

  福公公闻言一个激灵,看了他脸色一眼,急忙道:“皇上何出此言?怎么会?您是九五至尊,大晟王朝的天子,万人之上,受人敬仰。”

  万人之上……

  诸祁又默然叹气。明明是这样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一路走来,却没有几个人能留在身边陪他。

  福公公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里想到了个别的话题,连忙开口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吧。三日之后便是阴历七月七日乞巧节了。”

  诸祁果然被吸引,抬眸看他:“乞巧节?”

  福公公脸上带着笑容解释:“正是如此呢。民间相传,七月七日夜里时,被王母娘娘分隔在银河两地的七仙女和董永可以在鹊桥上相会。所以乞巧节也是情人的节日。在这一夜里一同赏灯赏月,两个相爱的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待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一辈子不分开?多么令人渴望的奢求。

  他肯定要和宝珠一辈子不分开的。

  他只有她了。

  诸祁起身,淡然吩咐:“交给你。去办。到那日朕要同皇后一起赏月。不许有人打搅。”

  福公公立即点头:“奴才记下来了。”

  见诸祁迈步向殿外走去,福公公连忙又问:“皇上兴致来了?可是要出去走走?”

  诸祁并没有看他,只是说:“摆驾坤宁宫。”

  也是,自己也是个不长脑子的。皇上心烦意乱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不还是皇后娘娘吗。自己还多嘴问一句,直接贴贴心心的直接摆驾翊坤宫多好,皇上没准还会夸自己呢。

  福公公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屋外月华如露,流淌在星星点点的银河里。四下一切都是静谧的,悄然的。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就着龙撵移动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坤宁宫里暖光依旧,中间的瀚海白玉青瓷大瓶里面插着几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那是闻梦今儿个才从荷塘里摘出来的。荷花淡淡的香味蔓延在殿里,填了几丝人情味儿。

  “皇上驾到!”外边儿守着的小太监连忙撩开帘子,跪在一旁把皇上请进来。诸祁嗯了声,视线投向里面。

  宝珠正缩着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子。

  听见诸祁进来,宝珠刚要起身,却被按住肩膀,诸祁摇了摇头:“坐。”

  大殿里守着的宫人也眼观鼻鼻观心的稍稍后退几步,给帝后留出相处的空间来。

  诸祁把人圈进怀里,手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珠珠正在下棋?”

  棋盘上,黑的白的胡乱至极的围在一起。

  江宝珠看了他一眼,老实摇头道:“我不会下棋,就是下着玩儿一玩。”

  灯笼里的烛心被风吹动,稍稍摇动了几下。照的灯下娇颜愈发明媚,青丝绕指柔。

  诸祁看她这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心里忽然就生出几丝心疼来。她日日闷在殿里,肯定是无聊透了。他在她粉黛未施的脸颊上啄了下:“朕教皇后下棋好不好?”

  江宝珠面上有些困顿,眼皮子眨动的都疲懒了。她揉了揉肚子,又嘤.咛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在诸祁胸前:“不想下棋。想睡觉。”

  诸祁却不许,捏了捏她的鼻子尖儿,叫她睁开眼睛。宝珠便瞪着杏仁眼看他,诸祁却笑,慢条斯理的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都放在本来该去的位置。

  “珠珠想要黑子还是白子?”

  江宝珠实在是拗不过他,随便开口道:“白子。”

  诸祁便伸出手,捏了一粒黑子。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指尖干干净净,从容的捏了枚黑子放在中间。

  “朕教珠珠一个简单的玩法,唤作五子棋。顾名思义,珠珠的五颗白子连在一起了,朕的黑子便输了。朕的五颗黑子连成一条直线了,珠珠便输了。”

  诸祁转念一想,露出个狡黠的笑来,凑到宝珠耳边道:“输了的人有惩罚,怎么样?”

  江宝珠对棋子没什么兴趣,可是却对诸祁的后半句十分感兴趣。她眨了眨眼,扯住诸祁的广袖问:“什么惩罚?”

  诸祁却故作神秘的摇头,指尖轻轻按在她柔软湿濡的唇畔上:“到时候再告诉你。”

  江宝珠拍开他的手指,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着。以往人家对弈都是面对着面,可是这样黑子白子在一处的可是闻所未闻。但是按照诸祁那强硬的性子,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宝珠也不恼,问:“谁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