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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2 / 2)


  陆惟心说那女东家既是你的熟人,作证也无用,但他只是继续沉沉问道:“喝完酒之后呢?”

  杨园:“然后,然后我就醉倒了,我离开酒馆,要回家,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陆惟:“你趁着醉意跑去黄家,在黄禹一家在睡梦来不及反抗之际,将人杀了。”

  杨园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你是收了谁的贿赂来冤枉我的?是不是杜与鹤?我就知道那厮不安好心,当初不就是从他手里强买了一个别庄吗,他果然记仇记到现在,竟还买通你了,他出多少钱,我加倍,行不行!”

  陆惟大概知道杨园在秦州官场为何如此惹人厌烦了。

  他倚仗出身,不通俗务,也不把其他同僚放在眼里,每日除了宴饮会客就是载歌载舞,目下无尘,行事没有章法,瞧不起除了方良之外的所有人,哪怕职务比他高。可能就连方良,他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杨园出事,大家面上不说,暗地里拍手称快,恐怕没有一个人为他喊冤。

  连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要与他恩断义绝,

  这样一个人,用来陷入案子泥淖里,再合适不过。

  陆惟看着杨园,不言不语,直到对方心里发毛。

  “你看我做什么?”杨园又急又恼,“你倒是说话啊,我真是冤枉的!”

  陆惟觉得,在此人身上,应该是问不出什么,大可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说不定在魏氏那边,还会有些突破。

  想及此,他直接起身,转头就走。

  “喂?陆惟?陆少卿?你别走,别走啊!我真是冤枉的,我冤枉啊!”

  杨园这一声,仿佛信号,州狱之中,四面八方,霎时陆陆续续响起呼应之声。

  “我冤枉啊!”

  “我也冤枉啊!”

  “救命啊,冤枉啊,放我出去!”

  一声一声的喊冤,从各个牢房传出来,再层层回荡,有些是故意起哄,有些则是被杨园的喊声勾动,心情激荡。

  杨园听得头皮发麻,也不敢再喊了。

  他颓然扶着栏杆缓缓蹲下,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明明是在家里请客吃饭,怎么突然就成了杀人凶手呢?

  杜与鹤……不对,他没那胆子,连被自己强买了别庄,还只会装病。

  那是黄禹?黄禹已经死了,连带全家都死了。

  打从郑姬脑袋在自家池塘浮起来时,他似乎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里,饶是杨园脑子再不好,此时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如果有人恨他,大可直接杀了他,但不杀他,只是陷害栽赃,为了什么?

  杨园乱纷纷的脑子转了半天,终于灵光乍现!

  官仓!

  是官仓!

  他听说了官仓盗粮的事情,请陆惟过来,私下举报,想让他帮忙,因为陆惟不是秦州人,不属于任何利益分派,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局外人,若想破局,让陆惟出手是最合适的。

  但陆惟不想干涉,说官仓的事情没有证据,杨园也的确没证据,但他有一回让人去偷偷看过,官仓确实是空的,事后他就念念不忘,一心想用这件事来扳倒那些人,只是陆惟要现成的证据,杨园拿不出来。

  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些人为了保住官仓的秘密,必然手段尽出,难保不会用郑姬和黄家来陷害他……

  杨园呆呆想着,望着牢房上方那扇小窗,却目无焦距。

  最初仿佛窥见真相的兴奋过去,他的心反倒一点点往下沉。

  能用郑姬的脑袋,和黄氏一家十二口的性命,来换他闭嘴的人,会是什么善茬?

  他们既然连功曹参军这样的朝廷命官都敢杀,还会不敢杀他吗?

  之所以没动他,只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官仓盗粮的证据,而且他跟陆惟接触了,暂时不想惊动陆惟背后的京城和朝廷吧?

  郑姬的脑袋,是警告。

  黄氏一门,则是把他拖入泥潭的手段。

  对方不是要他马上死,而是要他深陷泥潭,不得翻身。

  从小窗吹进来的寒风,竟难得让杨园清醒了片刻。

  但他随之又陷入更大的迷惑。

  他虽然想告发官仓一事,但他手里并没有真凭实据,甚至不知道谁涉及了官仓的事情,谁才是幕后主使,杨园原本是想跟疯狗一样乱咬一通,把秦州官场上他这几位同僚全咬一遍的,现在看来,是幕后之人提前害怕了,迫不及待出来陷害他?

  他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让他们害怕成这样?

  杨园向来眼高于顶自以为是,若是平时,肯定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似乎哪一环的推测出错了。

  迷雾仿佛被他伸手出去拨开一些,得以看见一点真相,但更浓的雾气随即聚拢过来,再度将他蒙蔽。

  此时的公主,正坐在魏氏面前。

  双方之间隔着一道栏杆,那是牢狱的禁锢。

  魏氏也是名门出身,她年轻时也曾像魏解颐那样无忧无虑度过,那时岂能料到人生无常,她竟会以杀人凶手的嫌疑被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