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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g3一卷全(2 / 2)


正是这种“食欲”。



“那种——理由——”



难以忍受的怒气布满了全身,亚梨子气得说不出来完整的话



语。



如果仅仅是为了“食欲”而不断衍生附虫者的话,这不是太



不讲道理了吗?



“咯”的一声,亚梨子紧紧地咬住了牙齿,眼泪溢出丫眼眶,



模糊了视野。



“绝不原谅你……”



像是要呼应亚梨子的愤怒似的,手中紧握的银枪闪闪发光。



——“原始三只”。



现在,如果亚梨子不打倒她的话,今后附虫者将会被不断衍



生出来——。



“绝对不原谅你!”



亚梨子大声叫喊着,向“暴食”冲去。



“……!等等!亚梨子!”



无视大助阻止的声音,亚梨子蹬上观众席,向舞台中央奔去。



撞倒直立不动的凑,向着“暴食”杀去。



燃烧着憎恶的亚梨子的瞳孔,与“暴食”红色的瞳孔重叠在



了一起。



“——打扰我进食的,是坏孩子呢!”



当亚梨子的枪即将把“暴食”一劈为二的时候,突然而来的



高亢的声音压迫着鼓膜。



空气膨胀,视线模糊。



“一定要被惩罚呢。”



暗藏着压倒性破坏力的冲击波,在舞殿里狂风大作。



亚梨子毫无抵抗能力,连同观众座椅一起被刮飞,狠狠地摔



在地板上,椅子被压得粉碎,亚梨子像人偶一样弹了好几次,最



终后背猛撞在柱子上。



“……呜……!”



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讨厌的声音。亚梨子跪在地板上,额头



上的血滴落了下来。



舞殿里的火苗渐渐扩大,观众和演员们一个不剩的都逃走了。



留在这里的,只有亚梨子和大助,还有凑和“暴食”。



“笨蛋亚梨子……凡人的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暴食”的红色瞳孔转向了跑近亚梨子的大助。



“哼哼——还有一个人,真是令人怀念的孩子啊?”



“”



大助的面前跳出一个少年。



这是个身穿商务衬衫,戴着眼镜的少年。——就是那个在新



干线里用鼻子嘲笑亚梨子的谜样少年。这之前他都藏在哪里呢?



“喂,你!快滚开!”



看着猛冲过来的大助,少年把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这时,只



见他抓住大助的手腕,然后猛地甩开,大助的身体便已经从空中



转了半圈了。就连一直习武的亚梨子也不知道少年到底做了什么。



“呜——”



大助好像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摔在了地板上,只是躺在地板



上睁大了双眼。



“训练的还不够啊,‘郭公’。”



初次从少年口中传出来的,是与其外貌不符的大人般的话语。



他摇晃着被编成小辫的前发,视线从大助身上转向亚梨子。



“好不容易借着出差的机会解放一下,所以特地来确认确认



‘第三只’的枪型,但是——”



“哇……!”



眼镜少年以流水似的动作,反压住大助的手腕。



“——这正好是个不错的机会。让我见识见识枪型的性能。



‘郭公’,你这家伙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



“呼呼……”



瞥了一眼这个正在和大助争执的陌生少年,“暴食”一步步向



呆呆地蹲在舞台一角的凑逼近。



亚梨子像是忘记了疼痛似的,立刻爬起来。抓住手边的枪,一



个箭步奔过去。



“不要把他变成附虫者……”



尽管不知道眼镜少年是什么人,不过“暴食”要把凑变成附



虫者却让亚梨子夺回了理性。



决不允许自己的眼前再出现被衍生的附虫者了。



作为死去的好友,花城摩理的分身,绝对不允许——。



“快逃,亚梨子……!”



“——说那些干扰的话可不行哟~~小朋友?”



看也不看这边,“暴食”挥舞着一只手。顿时,周围被吹起的



紫色鳞片集合起来,化作了异形的“虫”。



这是一只有两个头的巨大蜈蚣。两个头一直裂到身体一半,



嘴里吐出尖锐的牙。



双头蜈蚣向亚梨子袭来.



“畜……!”



亚梨子用尽全身的力量使枪尖顶进怪物的下颚。她没有力气



再用腕力来对付它,倒在了地板上。



一只头被亚梨子的枪封住的怪物,甩着另一只头咬向亚梨子。



身体不能动的亚梨子根本不能抵抗直逼过来的尖牙。



死亡的恐怖感遍布亚梨子的全身。



摩理——



眼前突然浮现出来的,是早已死去的好友的脸。



对不起,摩理……我——。



也许不能把你的梦想继续下去了——就在这么想的瞬间,亚



梨子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属于自己的鼓动。



——咚。



开关转换了。



这么想着。



没关系的,亚梨子。我们,还没有输——



心中轻轻地笑着。



“——就这么一直这样,还不够哦。”



花城摩理展现出微笑,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右手紧握的枪散发出银色的光芒。从枪中进裂出的触手刺穿



了摩理的右手,穿过皮肤侵蚀到手肘的梦幻月光蝶,同化成了摩理的样



子。



“如果对手是这种程度的小卒的话……就没问题了。”



和梦幻月光蝶同化的右手握着的枪,喷发出银色的鳞粉。被枪顶住



的蜈蚣发出哀鸣,摩理把枪从口中移开,即刻跳向旁边,躲过了



另一只头。



“你——”



“哼。”



这是浮现出惊愕表情的大助,和似乎觉得无聊而从鼻孔中出



气的眼镜少年。



摩理在头上挥舞着银枪。



伴随着空气被切裂的声音,昏暗的舞殿里充满银色的光。银



枪紧紧逼向蜈蚣。



瞥了旁边一眼,正好和眼镜少年的视线相对。



化为银枪的梦幻月光蝶,正在探寻着他的身份。



“还记得我吗?看起来你还残留着生前的记忆呢。”



“”



“但是,现在说些以前的故事还为时过早哟,花城摩理的亡灵



啊。”



眼镜少年冷淡地说着,随之把下巴朝蜈蚣的方向抬抬。双头



的怪物再次向着摩理袭击。



摩理皱了皱眉头,目光从少年的身上转向蜈蚣。



“哈!”



伴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银枪向前方刺去。



刻在右手的图案闪闪发光,枪中喷射出暴风雨般的鳞粉。地



板被削坏了,天花板被破坏了,银色的鳞粉吞食着双头蜈蚣。



蜈蚣被消灭了,墙壁被轰出一个大洞。这时,摩理向着“大



食”跑去。那些攻击亚梨子的冲击波对摩理是没有用的。银枪一



闪,就冲破了冲击的漩涡。



“呼呼……”



跳向冷笑着的“暴食”,银枪的枪锋从正上方刺过来。



与梦幻月光蝶同化为一体的银枪,刺进了“暴食”的胸部。包围着



她的紫色鳞粉,被银色鳞粉所打散。



“消失吧!‘暴食’!”



摩理露出残忍的微笑,右腕的光亮猛的增强了。



从银枪中发出的巨大能量,把地板掏空成一个大洞。“暴食”



的身体连同木造的横梁一起被戳破,摩理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



右手腕上。



从五重塔的最顶层开始,地板一层一层的倒塌下来。“暴食”



同梦幻月光蝶放出的光辉混合在一起,反射到地上,以一条直线冲破夜



空。



伴随着巨大的声音,裸露出来的地面沉没了下去。



摩理的枪破坏了“暴食”的身体,从五重塔的最上层贯穿到



了地面上。



但是——。



“——喂,小凑呢?”



“暴食”保持着被枪刺穿的状态,冷笑着。从被破坏的右半身



中,爬出了上百只小小的甲虫。甲虫们聚集起来,形成“暴食”已



消失的身躯,互相像溶解了似地变形着。



“……!”



经过数秒,“暴食”以原有的姿态站在地面上笑着。红色的瞳



孔越过摩理的肩膀,盯着五重塔的最顶层——站立在大洞旁边的



冬木凑。



“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吧。”



突然,凑抬起脸,好像被什么所操纵一样,慢慢地开口。



“啊……”



摩理把枪打横挥出去。梦幻月光蝶的鳞粉吹得满天都是,大地被切



成了两段。



“暴食”的身体从腰部开始被斩断了,但是甲虫再一次的从躯



体里爬出,再一次地使她恢复成原状。



“我——”



摩理惊讶地向着天花板望去。头顶上遥远的少年,吐出一句



句话语。



“我……总有一天要让这个‘御津原’被大家所广知……这就



是我的梦想……”



少年回答了“暴食”的问题。一瞬间——



狂风包围住了五重塔。变成暴风的紫色鳞粉覆盖了冬木凑的



全身,少年的身体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辉。



金色的光芒穿透了大洞,被“暴食”吸人口中。



咕咚——传来了“暴食”咽下什么的声音。她的鲜红舌头舔



着嘴唇。



“多谢款待。真是美味的梦啊。”



散发出不祥的鳞粉包围住了少年,这时,少年的身边生出了



一只“虫”。这是一只趴在晕倒的宿主肩上,崭新的凑的“虫”。



摩理的脸扭曲了。



凑——瞬间就变成了附虫者。



“呵呵,再见了……悲伤的‘虫’小姐。”



摩理的脚下传来了“暴食”愉悦的笑声。摩理一下子举起银



枪,但是,在攻击她之前,她的身体已经被鳞粉包围住消失了。



逃走了——。



摩理咂咂嘴,抬头看向贯穿一个空洞的天花板。



“果然……不先打倒他是不行的。”



-4-



大助咂咂嘴,低头看向贯穿了一个空洞的地板。



在凑的对面,被一个大洞所挡住的大助,从头到尾目睹了这



一幕——却什么也不能做。



眼睁睁地看着凑变成附虫者,眼睁睁地看着“暴食”逃走。



真是大失败。就眼睁睁地让打倒“原始三只”的机会从眼前



溜走。



“虽然不敢相信有枪型的‘虫’,不过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少年站在匍匐在地板上的大助上方,冷笑着。对于眼前的这



一连串的异样景色,少年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



都是因为这家伙,“暴食”才逃走的——。



大助转过头,盯着少年。



“——滚开!”



自由的手抓住了少年的衬衫。因为手腕以强硬的姿势伸出,



所以抓住少年的腕骨嘎嘎作响。



少年向下看着大助,冷冷地笑了笑。这种像是住在和自己不



同世界的人,这种像是超越了所有事物从心底升出的冷冷的笑,大



助有种之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感觉。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毫不犹豫的。”



嘲笑着的少年从大助头上飞跳过去。大助转动着身体,用力



的向少年扑去。嗖的一下,拉住少年的手腕嘎吱嘎吱作响。



一只绿色的郭公虫停落在爬起来的大助肩膀上。郭公虫的身



体发生了变形,向上伸出的触手与大助的身体同化成一体。



拉住眼镜少年起身的那一刻,大助以强化的脚力缩短与他的



距离。浮现出绿色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少年的侧腹上。



“呜……!”



衬衫少年猛撞上已经被吹走、破坏了的柱子。木片割破了少



年的胸。



大助毫不犹豫地笔直地跳下大洞。洞的另一半只有失去神智



的变成附虫者的凑。现在必须优先考虑的,是亚梨子。



一口气降落到地面。



刚抬起头,一只银枪就对准了大助的鼻梁。



“晚上好,药屋大助同学……”



亚梨子俯视着大助,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只看一眼就能确定。亚梨子是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的。



“你是花城摩理……吧。”



“哎哎。”



“——你到底,是谁?”



被银色的枪指着,大助和摩理对峙着。摩理微微歪了一下头。



“和你一样,都是同化型的附虫者啊。你和我,非常的相像



呢……”



“别开玩笑了!”



大助挥起拳头。郭公虫和银色的枪同化为了拳头——两人的



武器交错着。



“你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花城摩理啊。我看到了延续的梦想……”



“……那是你的好友做的,你是在说总有一天你要侵占亚梨子



吗?”



听了他的话,摩理的表情第一次变了,悲伤地咬着嘴唇。



“不对……我只是和亚梨子……但是在我心中,还有一个想



法……”



“……?”



“……救救我,药屋大助同学……”



大助睁大了眼睛。



从暂借亚梨子身体的摩理眼中,淌出了透明的泪滴。浮现出



花纹的右腕一松,银枪落到了地上。



“我只是,想和亚梨子在一起而已但却被另一个想法所扰



乱。所以——我要守护着亚梨子……我在亚梨子受伤之前就把‘原



始三只’给……”



摩理走近大助,倾斜着身子。把头靠在大助肩膀上,摩理的



肩开始抖动起来。大助就那么握紧了拳头,呆呆地站立着。



“——不安啊。这是危险的状态。”



两个同化型附虫者的面前,出现了穿着衬衫的少年的身影。



他好像突然出现一般。



大助张口结舌地看着眼镜少年。



被木片划伤的少年的胸前,爬满了无数小小的甲虫。甲虫聚



集在伤口处,互相变换着形态使受伤的身体重生。这个景象,刚



才好像看见过——与“暴食”再生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在亚梨子被打败之前,把‘他’——‘不死的附虫者’给



打到,把‘暴食’给——”



随着渐渐减小的声音,摩理失去了意识。大助立刻抱紧了好



像已经崩溃的她。脸上还浮现出泪水的痕迹的少女,一改之前同



“暴食”战斗时的强悍,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



“‘不死的附虫者’……吗?”



大助凝视着身穿商务衬衫的少年,笑了起来。



大助突然觉得少年的笑容好像跟某人很像。



那是和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的长官,魅车八重子一



一拥有这锁链般笑容的女人相似的笑。



“我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部长,一玖皇嵩的名义,



将一之黑亚梨子——”



少年摆出一副与外貌不符的大人口吻,宣布道:



“——正式确认为附虫者。”



-5-



在旅馆的屋顶,亚梨子看向大助。



大助坐在围有栅栏的地板上,抬头望向夜空。



“我觉得可能是在什么地方消失了吧……该点名了,所以不回



房间里不行啊,大助。”



尽管亚梨子大声呼喊着,可是大助仍然一动不动。亚梨子发



出了一声叹息,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样抬头望向夜空。从这里



所看见的星星,比赤牧市的还要美丽。



脱下制服换上运动衫的两个人,默默的并肩坐着。



——在五重塔失去知觉后,亚梨子在大助的背上醒来。



本来是与巨大的蜈蚣战斗来着,可是这之后的记忆却完全消



失了。据大助所说,自己被蜈蚣所袭击之后,就失去了知觉。“大



食”把冬木凑变成了附虫者,就消失不见了。击败大助的眼镜少



年,其实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主管人员。



“那、小凑变成了附虫者以后……会怎么办呢?”



抱着蜷成一团的膝盖,亚梨子问道。



结果,还是没能救得了凑。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亚梨子后悔的了。而且,什么



都没有做的自己是多么的无情啊。



“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里受到保护。这以后,会由当地的支



部来管理。”



“这样……”



“没有打败‘暴食’的我也一样。以后,这就是变成附虫者的



本人的问题了,即使你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的。”



大助淡淡地说道。随后他抬头望向夜空,好像在想些什么似



的。



虽然大助说了“别担心”,可是不可能不担心。不过,事实上,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与至今为止亚梨子所见到的附虫者一样,与



摩理和大助一样,从今往后,凑也会和自己的“虫”战斗下去的。



“……所有,都是我们特环解决的。你就像现在为止这样,平



常人似的活下去就好。”



好像是担心沮丧的亚梨子似的,大助的声音里夹杂着少许的



温柔。



“今天早晨也说了……你很温柔呢,是真心话吗?”



“是多余的担心。”



望向夜空的大助,脸上又回到了以往不耐烦的表情。但是,为



什么他一直没有看着亚梨子的眼睛呢?



“你隐瞒丫什么吗?大助。”



“……没有。”



“你刚才在说什么啊?向主人隐瞒事情的奴隶可是要受到重罚



的哦。就我和惠那两个人——”



“西园寺同学已经宽恕我了。”



像是从心里恳求似的,大助收回了视线。瞥了一眼亚梨子,说



起了与话题完全无关的事情。



“花城摩理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亚梨子歪歪头,本以为大助会突然说出什么来,谁知道提的



却是摩理的事情。



“什么嘛,这么突然。到现在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吧。之前你



说这是调查必要的。”



“没什么。我还想再听一遍。”



“……嗯——”



亚梨子满是怀疑的目光转向大助,谁知大助却像是做错了什



么似的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真不知道大助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想再听一遍摩理的事情



呢?但是亚梨子却微微笑了,合上了眼帘。



在修学旅行的夜晚,想起摩理绝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这个作



为亚梨子好朋友的少女,肯定也想跟她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巴。



至今都能清楚地想起摩理的事情——。



“那个孩子啊,非常的温柔哦。但是稍稍有些天真,我第一次



去病房里看望她的时候,根本就不怎么跟我说话啊——”



亚梨子缓缓说道,肩上传来了银色的梦幻月光蝶停落的感觉。



12.演奏梦想的人偶



暗淡的双人房中,浮现出一之黑亚梨子的脸庞。



“……宅、宅院里嘎吱嘎吱作响的亡灵!?”



两张并排的床铺之间,香味蜡烛的火苗左右摇晃着。随着蜡



烛的融化,满屋飘散出柑桔味的清香。



“是的。”



蜡烛的旁边,亚梨子的同学九条多贺子优雅地微笑着。只不



过,在蜡烛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像是一张无忧无虑的脸,感觉



真不舒服。



“一走近没有人的宅院……就会听见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更不



可思议的是,再走近些,抬头看向那座宅院破裂的窗户——”



“抬、抬头看向……?”



西园寺惠那和多贺子坐在同一张床上,从头到脚披着毛毯,



战战兢兢地问道。就算是平时什么时候都活泼开朗的她,也有害



怕的东西呢。



“一个金发的女孩子,瞪着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向下



看着。”



“”



亚梨子面无表情,用两只手摆弄着床单。



躺在同一张床上的药屋大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的似的,把



毛毯递了过去。亚梨子也如惠那那样,将毛毯从头上披下来,只



露出脸。大助的叹息声再次响起。



在同一个房间中面对面坐着的,是与毛毯融为一体的亚梨子



和惠那,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怪异微笑着的多贺子,再加上面露复



杂表情的大助。三个少女都穿着睡衣,但是唯一的一名男性却身



着制服。



这是赫鲁斯圣城学园修学旅行的第二个晚上。



在住宿的饭店里,学生们被分为两人一组,一间双人房。



本来男生跟女生的楼层是不一样的,不过趁着亚梨子她们三



人联合演戏骗过巡视的老师的时候,万分无奈的大助只得被偷偷



地拉到她们的房间。顺便说一句,他还没有想到怎么回去呢。



“多、多贺子也觉得这种故事很恐怖……这个背叛者!”



亚梨子以泪眼抗议着,多贺子则以愉快的笑容回击着。



“很恐怖哟?呵呵呵……”



“时不时的用笑脸来骗人……这个人真可怕……至少要换下座



位嘛。如果我坐在药屋君的旁边,就能忍耐住了。”



惠那向对面床的大助伸出了求救之手。大助条件反射地吓得



一哆嗦,直接把眼神转向了别处。对于大助来说,惠那比亡灵还



要可怕呢。



最初,大家只是说着恋爱故事还有学校里的花边新闻,可是



一转眼就变成了恐怖故事,开始说起鬼故事了。虽然准备好了蜡



烛,但是亚梨子早就后悔了。



“等、等下!我觉得这个太过恐怖了,还是快点结束这种话题



比较好吧!”



“啊!我都忘了,因为人数不够所以只好我自己一个房间了。



喂、喂,亚梨子,你把药屋君借给我一晚吧!我是认真的!不是



开玩笑!”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要是认真的就麻烦了,西园寺同



学!”



多贺子笑呵呵地看着陷入恐慌的三人。稳重优雅的笑容在昏



暗的灯光中,看上去就像是虐待狂似的笑容。



“顺便说一句,这个故事可是我从樱架市的熟人那儿听来的,



是真实的故事。可怕吧?”



“看了就知道了吧!不要说那么黑暗的部分!多贺子!”



亚梨子一边用毛毯把身体裹得只剩两只眼睛,一边若无其事



地想着。



她瞥向身旁的药屋大助。



“……怎么了啊?”



少年好像没有听到惠那和多贺子说话似的,一脸发呆的表情。



站在亚梨子以外的人面前的时候,他就变成了“无害的优等生”。



从他的肩膀向窗外看去,便可以看见银色的光亮。



那是一只在异乡的天空中飞舞着的有四只触角的银色梦幻月光蝶。



——“虫”。



附在少年少女身上,把吞噬的梦想化为超常的能力的未知存



在。被称作“虫”的这种东西,并没有公然地存在于世上。但是



现在随着广为流传的谣言,被“虫”附身的人——附虫者,都会



成为正常人所厌恶和恐惧的对象。



亚梨子已故的好友把自己的“虫”托付给她,药屋大助就是



为了调查这只“虫”——银色的梦幻月光蝶才被派来的政府官员。他所



属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使命就是完全隐藏有关于“虫”的事件。



“这么说来,大助也是从樱架市来的呢。”



亚梨子说道。惠那和多贺子一并转向大助。



大助的脸色有些沉闷。



他本来是由管辖樱架市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通称特环的



支部派遣过来的。在本部的安排下与亚梨子见面,慢慢地以监视



她的名义与她住在了同一屋檐下。



“没准你也知道那个鬼屋的事吧?”



“知道啊。”



唰的一下,亚梨子和惠那猛地站了起来,与大助保持了一定



距离。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许大助同学知道地更清楚呢。



能不能详细地给我们讲讲呢?你也听说了那间鬼屋在某一个晚上



倒塌了的事情吧?”



“呜,要是欺负大助的话,也许会忍……”



“不、不要贸然行事,惠那!还是快回到正经的人类吧!”



“不管怎么样,那个幽灵女孩好像是从法国被强迫拐卖的可怜



人呢……”



“不要说了!多贺子!”



“不是法国啊。据说那家伙是从德国出生的。”



大助不知不觉地接着话茬说道。



少女们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亚梨子她们慢慢的与大助拉开



距离。



“那家伙’……?什、什么啊?还是说,你和亡灵成为了朋



友?”



“充满神秘气息的大助也好帅气……吗?”



“惠那……不是,亚梨子,请快一点恢复正常吧……”



胆怯地面对着三人集中的视线,大助勉勉强强地张开了口。



“这个——”



但是突然,屋里响起了巨大的音乐声。



“呀!”



亚梨子和惠那紧紧地搂住多贺子。



声音来自大助的手机,像是有短信似的。少年从口袋中拿出



手机,看着液晶屏,眼睛眯了起来。



“?”



亚梨子有了一种不协调感。大助在惠那和多贺子面前,很少



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对不起。我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还没说完,大助便从床上跳下来,朝门口走去。



“哎?等、等一下啊,大助!”



“虽然鬼屋已经没有了……但是有着绿色眼睛的亡灵确实是存



在的哦。”



大助猛地站住,回头望向亚梨子她们,只见三个女孩子都变



得表情僵硬了。



“失去住所的亡灵现在在哪里,你们想知道吗?”



“”



“啊,即使不想知道,没准以后也会碰见的……她就住在赤牧



市啊。”



大助不怀好意地笑着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打开门走了出去。



剩下的亚梨子她们,面面相觑——。



“……!”



无声的悲鸣,在饭店的一个房间中响起。



-1-



肩膀和下颚所夹着的硬硬的感觉,带来了恰如其分的紧张感。



弄得鼻子发痒的松香味使周围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手边。



从左手手指压着的弦上传来的震动,将身体引导入下一个音



阶。



右手中的琴弓演奏出的旋律,使人们陶醉在无法言语的艺术



中。



“——”



日本人模样勤奋工作的人缘极好的父亲说。



只有知识,才是最值得人们尊敬的东西。



德国人模样过于认真的完美主义者的母亲说。



为了保护自己而必须的,是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



在宽广的大厅中演奏着小提琴的安娜丽泽.御岳,是这两个



人的独生女。



长长的金发和绿色的瞳孔,是继承了母亲血缘的最好证明。



细小的肩膀从红色的礼服中露出,长至肘部的手套好像影响到了



演奏,不过父母夸奖说很相称,所以还是淡雅地套在了手腕上。



身着正装的,不仅仅是安娜丽泽。



穿着礼服和晚宴服的男女老少们,正在静静聆听安娜丽泽的



演奏。



莫扎特的小提琴协奏曲第三章——这是13岁的安娜丽泽最得



意的曲子。



双手捧着乐谱的,是一个坐在安娜丽泽对面的年长的日本女



人。



身着和服这种日本独特正装的女性,是父亲的亲戚,名字叫



御岳奥。听说她是一个曾在外交官时代就深入德国和日本的社交



圈,直到现在仍然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



继续演奏着的安娜丽泽,看见御岳奥的脸上浮现出了温和的



笑容。



“——”



安娜丽泽很讨厌这个老女人。



每次御岳奥来访的时候,安娜丽泽的家都会引起一阵骚动。



父亲会急忙安排交响乐队和准备晚餐会,母亲则是更加发奋的让



安娜丽泽练习小提琴。



窥视着她那布满皱纹的眼睛,总会被那种老奸巨猾的眼神所



震惊继而厌恶。虽然一次也没有看见她生气,但是从来都没有见



过她的眼睛是在真正的笑。



看着财政界的权威人物们贴向她的时候,安娜丽泽就有种想



吐的感觉。在社交界这个华丽的舞台上,无论是谁,为了阻碍别



人,赢得全力竞争的胜利,都会去讨好那个仍有力气的老女人。



——啪啦。



演奏着小提琴的安娜丽泽,敏感地听见了天花板上传来的脚



步声。



啪啦,啪啦,好像是谁的脚步声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



原本郁闷的心情再一次高涨了。安娜丽泽的嘴边浮现出微笑。



安娜丽泽的小提琴的真正观众,是神出鬼没的。



今天的演奏怎么样呢?怪物先生们——。



举行晚宴的大厅,就在安娜丽泽的家里。作为她的朋友,却



看不见身影的观众们,此刻就在这个家的某处。



安娜丽泽完美地结束了乐曲,琴弓垂落下来。



御岳奥真讨厌。



充满着阴谋漩涡的社交界真讨厌。



但是——。



“欢迎,远道而来慕尼黑的御岳奥夫人。看见您真是我的荣



幸!”



优雅的语言之外,什么都不能说。



肮脏的东西,什么都不能看。



说完看完的时候,就是结束安娜丽泽每天快乐时光的时候。



她不要诅咒的话语和肮脏的瞳孔。



“谢谢你,小姑娘。我也很高兴。”



御岳奥慢慢地用德语答道。



欢迎仪式结束的时候,观众们的鼓掌声沸腾了起来。夸奖安



娜丽泽的声音和对御岳奥欢迎的台词纷纷响起。



与御岳奥拥抱的父母也一副安心的样子,是安娜丽泽成功的



表演让他们舒了一口气吧。因为如果安娜丽泽失败了的话,就会



给在御岳奥威光照耀下的社交界中保有一定地位的御岳家族带来



很大的负面影响。



大厅里的桌子上摆满了高级料理,在这之间,兴高釆烈的御



岳奥的眼神与优雅的笑着的安娜丽泽的眼神交织在了一起。



父亲,母亲,我丝毫没有怀疑过你们的教导。但是——。



与那个老女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安娜丽泽的內心充满了厌恶



感,就连这种时候,御岳奥的眼睛深处还是一直没有笑容。



总觉得这个老人在教养以外,还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能当朋友,她对仅仅有着知识和艺术的安娜丽泽抱有什么



样的想法呢?安娜丽泽生起了一丝怀疑。



或者是说——从天花板上传出脚步声的怪物们,也许就是在



和她窃窃私语呢。



-2-



安娜丽泽喜欢在休息的日子里去拜访小提琴王匠。



从父母那儿得到的小提琴,固然不能与斯特拉迪瓦里和瓜尔



内里所造的小提琴相比,不过也是相当名贵的东西。所以安娜丽



泽养成了每周都去工匠那里检查琴的习惯。



直到去年为止还与父亲或是母亲一同走过的道路,现在只有



安娜丽泽一个人走着了。虽然喜欢与父母一起过周末,但是自己



一个人走在石板路上的感觉也不错。穿着皮靴,咯瞪咯噔地走着,



自然地伸伸筋骨。



慕尼黑的街道上还残留着拜恩王国的面貌。在处处可见街头



咖啡店的路上,阳光普照着的建筑物若隐若现。在这个艺术和音



乐的首都里,身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们与这种重视传统的文化融



为一体。



不久,宫殿模样的新市办公楼出现在眼前。



办公大楼前面是马里安广场。位于慕尼黑中心的广场上,到



处可见买东西和观光的外国人。



“呜……”



停下脚步,休息一下。



从小受到小提琴课程和家庭教师教导的安娜丽泽,体力根本



不及和她同年的少年少女。他们正在嬉戏玩耍的时候,安娜丽泽



只有与乐谱和音符做伴。



双手拿着小提琴琴盒,无力喘着气的安娜丽泽,吸引了好几



个大人的眼光。精心梳理的金发,丝绸衬衫,还有高品质的小提



琴盒,都恰到好处地说明了她是一个大小姐。观光旅行团中,有



一对看起来像是东洋人的团队,不停地向这边打量。



感觉到视线的安娜丽泽,再次紧张地走着。作为御岳家族的



女儿,是绝对不可以以羞耻的姿势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



正打算穿过广场,安娜丽泽看见一群熟悉的少年,是跟她同



一个学校的同学们。



好不容易有的假曰里什么都不做,聚集在广场的一角不怀好



意地笑着目送擦身而过的人们。像他们那样有着资本家父母的人,



归根到底终究是会碰触麻药什么的,然后把家败掉。



毫无教养的天天无所作为的混日子,这就是堕落。聪明的安



娜丽泽当然知道他们那种崇尚懒惰和快乐主义的丑陋形态。



“是安娜。”



正准备穿过这些不认识的脸时,终于被他们所注意到了。安



娜目不斜视地穿过广场。



她毫不理会少年们…人偶’在走路…“笼中鸟’被放出来了



吗’’这些揶揄的话语。处处都传着安娜丽泽的名字。



“你好,安娜。今天的课不上了吗?”



一个少年追向安娜。这个少年身穿一件衬衫,头发梳理得整



整齐齐,站在了安娜的面前。是在同年级的女生中人气很高的艾



力克。他是个头脑很好,带领着这个举止差劲的小团体的队长。



突然,少年中传来了“今天没带玫瑰吧,艾力克!”的冷冷



的声音。艾力克猛地回头,朝后面竖起了中指,大声叫道:



“混蛋!”



安娜继续走着,脸上浮现出不快。真是粗俗啊!周围的大人



们也都看向艾力克,眉头轻轻地皱起。



艾力克小跑着追向安娜丽泽,与她并肩走着。



“别在意。那些家伙只是喜欢安娜而已。克里斯特总是喜欢说



些关于安娜的话题。那家伙只是喜欢你而已。”



“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说话呢?如果被认为我们是同类人的话可



就丢人了。”



冷冷地说出这些话,安娜丽泽的步伐加快了速度。但是,艾



力克的步伐很大,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她。



“我们一会儿要去看球赛,你要不要一起来呢?你喜欢拜恩队



吗?”



“代替玫瑰的就只有谎话了吧。如果你有球赛票的话,可以给



我看看吗?”



“之后会通过预定到手的。‘如果有你作翅膀,就能翻越那座



墙’!”



“我真同情那句有名的台词被你用来拈花惹草的歌剧作家。”



“怎么做你才能停下脚步呢?‘时间啊,停止吧,你是非常美



丽的’!”



“请毁灭掉吧。用梅菲斯托菲勒斯的双手。”



梅菲斯托菲勒斯是德国作家歌德的作品中,与年长的学者浮



士德交换契约的恶魔。浮土德从梅菲斯托菲勒斯那里得到了年轻



的身体,但是却得不到所寻求的理想中的世界,于是口中唱着艾



力克刚才说的破灭的咒语毁灭了——。



安娜丽泽毫不理睬的反击道,心里默默地叹气着。引用歌剧



也好,歌德的著作也好,如果只有这种知识的话,还不如活用其



他的更好。



知识和堕落,两方都拥有的艾力克,也许在别人的眼中看来



是自由的。但是对于厌恶堕落的安娜丽泽来说,要接受他还早地



很呢。



“好冷淡啊。那么至少你要笑——笑啊。你不觉得我们彼此都没



有幸福地过着假曰是一种损失吗?我要感谢神给了我今天啊。”



背对着彼得大教堂,艾力克说道。他以为这句话是最好的。



“对啊,今天很暖和,小提琴也应该能演奏出美妙的声音来。



所以,在这里说话就是浪费时间喽。”



微微浮现出社交性的笑容,艾力克的脸颊染上了两片绯红,



默然地站立着。面对着说出“再见!”而告别的少女,他直立着,



像是放弃似地朝人群中竖起了中指。



对于对恋爱还不感兴趣的安娜丽泽来说,同年纪少年们的搭



讪真是麻烦。说心里话,真是不想让他们接近自己。



但是,心里话是说不出来的。



如果安娜丽泽拒绝的话,那和同学们的关系就会变差。如果



学校生活产生了问题,而被父母知道的话,他们就会很悲惨的。



所以根本看不到艾力克的好意。



所以心里话,是说不出来的。



所有今天幸福的生活,都是靠最重要的家和父母守护着的。



“——样子不好吗?”



年过半百的小提琴工匠用店里的肠弦来回听小提琴的声音。



这个有着消瘦脸颊和白白胡子的老人,看起来像是牧师似的。



“哎?不会是哪里坏了吧?”



“是说你呀,小姑娘。脸色有些暗淡呢,是不是演奏的时候出



错了?”



老人一边用肩膀夹着安娜丽泽的小提琴调音,一边问道。



“……要回家了,只是有点烦躁。”



“哎呀,真少见。跟父母吵架了吗?还是看见怪物了?”



“怪物们都是好孩子啊。”



安娜丽泽很快地回答道。老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还以为



这是个玩笑。



“但是,现在家里有一个比怪物还要讨厌好几倍的人在



啊……”



从昨天晚上的演奏会开始,御岳奥会在御岳家待上好几天.



亲戚们被一同强迫着招待这位有权利的老夫人。



眼前的这位工匠,是和社交界还有学校都毫无关系的人。所



以多少说说心里话也是无妨的吧。



“你很聪明妮。所以向人们隐瞒了自己的一部分吧。”



“……没有,我才不聪明呢。”



父母说最重要的只有知识。



但是聪明这个词,对安娜丽泽来说是知识以外的东西呢。



安娜丽泽只想拥有那种不看肮脏的东西、不说危险的真心话



那样的纯粹的教养。



“让作家们去完成悲哀的结局,这在小说和歌剧中就足够了。



你要祈祷变得幸福啊。”



把小提琴收回琴盒里,老人把琴盒递给丁安娜丽泽。他的祝



福话语,从安娜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给予她勇气。



安娜丽泽道了谢,走出店门。



原路返回,向家走去。



打开大门走了进去,家里静悄悄的。可能是陪着御岳奥出门



了吧,父母和佣人都不在。走向前厅的台阶,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走着走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安娜转向了大厅。



沿着走廊,打开大厅的转门。进入到里面,这里比其他房间



的面积要大上数倍,可是却找不到一丝昨夜这里开过宴会的痕迹。



站在大厅中间,就听到了天花板上传来的声音。



安娜丽泽眯起眼睛,好像是怪物们出来迎接她回家似的。如



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必须要呼应他们的迎接。



“听众们在吗?怪物先生们。”



安娜丽泽向着一直在她身边的朋友们问道。



啪啦,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安娜丽泽微笑着,将小提琴从琴盒中取出,夹在肩上。



比起对安娜的演奏一喜一忧的父母,比起那些无论是什么样



的演奏都机械性的鼓掌的社交界的大人们,比起笑都不笑的老女



人御岳奥来都要早,它们是安娜丽泽的第一批观众,只有它们才



会什么都不说,静静地聆听她的曲子。



安娜丽泽在没有人的大屋里,开始了她的演奏。



尽管没有人,但是在演奏的空闲里,天花板上仍传来嘎吱嘎



吱的脚步声。



——那其实是蠹虫(蛀虫)。



父亲曾经对还是小孩子的安娜丽泽说过妖陸本来的样子。



蠹虫是在日本的叫法。在欧洲,通常人们称它们为Death—



watch(守夜人)——计算着死亡日子的时钟。它们潜入室内,专



门啃噬书籍。在很久以前就没人住过的房屋里嘎吱嘎吱作响的它



们,作为死亡的看守人被人们所惧怕。



据说这种珍稀的昆虫生长在父亲的故乡里。也许它们就是潜



入到家具或书籍里,被父亲从日本带过来的吧。



安娜丽泽曾经为了想要见见怪物们的真实面貌,而在家里找



了半天。但是,不仅没有找到它们,还把衣服给弄脏了,被母亲



骂了一顿。



以前,安娜丽泽就一直把它们当作是亡灵来接纳他们,既然



没有看见过它们,就当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昆虫。所



以,也许是真正的亡灵也说不定呢。对她来说,这些没有形状的



脚步声的主人,就像是朝霞一样,是没办法碰触的存在。



“——”



安娜丽泽自然地拉着小提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最精彩的演奏了。完全忘记了讨厌的事情,



少女聚精会神地演奏着。



这是前一天的晚宴中根本没办法比较的极致演奏。



安娜还沉浸在余音中,抬头望着天花板,想要听听怪物们的



感想。



这时——。



“真精彩!”



从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阵的鼓掌声。



安娜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佣人跟随着的御岳奥拍着手。



“……万分感谢。”



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啊?听了安娜丽泽为她的主要宾客怪



物们的演奏,真是煞风景。不过,安娜仍然向穿着裙子的御岳奥



道了谢。



但是,安娜丽泽听到了御岳奥靴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巨大响声,



抬头望去。



怪物们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不客气的粗暴的靴子声。



安娜丽泽像是感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飞奔出去。



“”



站在走廊里,朝下看着一楼的大厅,只见很多大入围在那里。



虽然有身穿便服的人,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身穿制服。



是警察。



“可怜的安娜丽泽啊。”



御岳奥彬彬有礼地说着,看向安娜丽泽。



身穿和服的老女人,声音有些悲伤。



“你的父母,刚在已经被警察拘捕了。怀疑他们把自己工作单



位的秘密透露给其他国家……所以就这么被捕了。”



御岳奥用和服的袖口遮住嘴,慢慢走近安娜丽泽。



“”



安娜丽泽完全不明白面前的这个老女人在说什么。确实,父



亲在军队的开发部工作,母亲则是在同一机关的事务所兼职。但



是,那么认真的父母,怎么可能会背叛国家——。



低头看着台阶下面,警察在屋子里到处搜寻着。翻弄着父亲



书房的检察官大声地叫着,高举着书一样的东西,递给穿着便服



的警察们。只听见暗号是什么,放人的履历是什么的喋喋不休的



声音。



“我对你父母深表遗憾,不过你是无罪的,安娜丽泽。这个国



家已经不需要你了,那么就来我的国家吧。直到你父母的罪孽被



偿还为止……”



安娜丽泽就那么一直睁大眼睛站立着,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勤奋工作的父亲。



热衷教育的母亲。



没有形态的同居人所在的房屋。



这些安娜丽泽至今为止守护着的,今后还想要接着守护下去



的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全都变成幻想消失了。



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梦吧。安娜想着,抬头望向天花



板。



安娜唯一的朋友,她真正的观众-怪物们,却什么都没有



回应。那些没有见过的人,好像早已从这间被翻腾得乱七八糟的



屋子里离去了。



望着眼前的光景,安娜丽泽几乎失去了意识,但现实还是将



她拉了回来。她非常讨厌不能正视这一切的自己。



“来日本吧,安娜丽泽。今后就成为我的家人吧。”



嘴唇隐藏在和服袖子下面的御岳奥说道。



那仅仅是对少女抱有同情感的老女人的眼睛——。



“从现在起,你就是御岳安娜丽泽了。”



——第一次,笑了起来。



看见她的笑容,安娜丽泽深深领悟到了自己的杰出。面对着



向自己伸出手的御岳奥,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你不喜欢吗……?”



安娜丽泽紧紧握着楼梯上的栏杆,向着老女人绝望地问道:



“你到底不喜欢父亲和母亲的什么地方?御岳奥……!”



老女人的脚步突地一下停住了。惊讶地歪着头思考着什么似



的,可是安娜丽泽一下子就看穿了她这演技。



“父亲母亲都太顺从于你了!每次你来慕尼黑多么欢迎你,敬



仰你,对你真是竭尽全力了!尽管如此,你这种态度到底算什么



啊!”



“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所以你有些错乱了吧?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事情!就算我的父母犯了什么罪,你也可以用自



己的方法把他们从警察手里救出来!但是,你却没那么做!”



安娜向下看看父亲的书房,又转过头看着御岳奥身边的佣人



们。这两个本来是御岳家的佣人,看到少女的视线时,却胆怯地



低下了头。



“今天早晨,我看见他们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就是你指使他



们——”



“请住嘴,安娜丽泽。”



优雅地浮现出微笑,御岳奥说道。但是,她的眼睛里却丝毫



笑意也没有。



这是至今为止,安娜丽泽都没有看到过的姿态。



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眼睛长在背上的姿态。



安娜丽泽突然明白了她的真实面目。



“从今往后你必须尊敬这个家族,所以那些不应该有的误解全



部忘记。”



“”



“——而且,你所说的,并不是真实的。你的父母,只是有一



次,做了忤逆我的事情哦。”



布满皱纹的脸,向下看着无力的安娜丽泽。



“聪明有教养的安娜丽泽啊……欢迎你成为我们御岳家的养



子,你可不能拒绝我说的话啊。”



只有这次——。



“那么,就请做好去日本的准备吧,安娜丽泽。”



安娜丽泽所守护的重要的东西,在这个声音中彻底地崩毁了。



御岳奥并不是讨厌父母。



而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安娜丽泽·御岳啊——。



膝盖哆嗦着。



谨记父母的教诲,曾经为了守护御岳家而学习的知识,在今



天,全部被夺走了。



父亲,母亲……我们真正软弱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御岳奥向安娜丽泽伸出了手,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颚。



眼里充满泪水的安娜丽泽像是快要晕倒一样,但是,她却条



件反射性地怒视着老女人。



应该保护的东西,消失了。



注意到了那些下意识不看的肮脏的东西。



理解现实的时候,安娜丽泽至今仍然继续忍耐着——突然想



起了以前不曾说过的话语,脱口而出。



“——可恶!混蛋!”



啪的一声,在屋内响起。搜查房屋的警官们,都向二楼的走



廊看去。



鼓起脸蛋,小提琴从安娜的手中滑落下来,掠过栏杆的间隙,



摔下了一楼。一周一次不落的调理,最爱的小提琴,摔在了地板



上,坏了。



“这种不符合御岳家的女儿身份的话语,以后请不要再说第二



遍!”



老女人优雅的话语,掩盖住了自己口中发出的呜咽声。



安娜丽泽的肩膀猛地一震,尖叫着哭出声来。啪啦——仅仅



一次而已,怪物们乱踏着天花板。



那是仅有的一个朋友,在与悲叹的少女告别的声音。



——就这样,安娜丽泽失去了故乡。



-3-



日本,樱架市。



这个正在急速开发中的城市里,有着御岳奥的别墅。



从机场到别墅沿路的街道,对安娜丽泽来说,只是索然无味



的土地罢了。



这里既没有能让皮靴响起声音的石板路,也没有散发出被太



阳照着发出砖瓦味的古建筑。这里所有的,全都是崭新的,夺取



了空气气息的密集的建筑。



这里与充满艺术和音乐的城市慕尼黑,有着太大的不同。至



少在表面上看来,樱架市是个丝毫没有教养的城市。



而且,这里——丝毫没有安娜丽泽可以守护的东西。



“......”



在只有最低限度家具的广阔的房间里,安娜丽泽坐在意大利



制造的椅子上,慢慢地呼吸着。



白色的连衣裙是高级品。只要不看向窗外,这间屋子比慕尼



黑的家还要豪华还要辉煌。床如此,书架如此,桌子也如此。虽



然是在日本,可是日本制造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尽管是纯粹的日



本人,但是御岳奥那么讨厌日本吗?



房间的一角,摆放着御岳奥给自己的小提琴。但是自打来了



日本这数日,安娜丽泽一次都没有碰过它。无论是多么有名的乐



器,它都不是从喜欢的人那里得到的。



桌子上摆着的饭菜,一口都没有动过。但是,安娜丽泽每天



就这么安心的,无为的过着。



这就是,堕落。



曾几何时极度厌恶的东西,现在也围绕在安娜丽泽的身边了。



……我果然是玩偶,果然是笼中鸟啊。



心中,一直回想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同学艾力克的话。



那么……现在的我,变成了那样的人了——。



对于某一天突然消失了的安娜丽泽,同学们会怎么想呢?御



岳家的事情应该一转眼的功夫就在慕尼黑传遍了。受过一次伤的



名誉,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就算没有证据证明父母有罪,也不会



再回到那华丽的社交界了。御岳家没落了。



不对,家族的名誉什么的,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关心的,是父母的安危。



被警察局逮捕的父母,会不会受到照顾呢?会不会遭到冷淡



的目光呢?会不会也在担心着安娜丽泽呢?



今后自己将变成什么样,真是不安啊。或者说,真是恐怖。



从到达日本的那一刻起,御岳奥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安娜丽泽



的面前。视而不见她那多余的杰出,如果没有发现她的目的的话,



那么作为养子,安娜是否就会被她所疼爱了呢?如果御岳奥没有



孩子,也许就会把安娜丽泽当作是继承者呢。这真是令人毛骨悚



然的话呢。对于已经知道御岳奥黑色本性的自己,她究竟会如何



对待呢?真是恐怖啊。



十三岁的少女,安娜丽泽的心,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父母为了保护自己而灌输的教养,现在什么用处也没有。还



不如说,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会被老奸巨猾的老女人看中。全



部被夺取了。父母,家庭,故乡,甚至自己的自由。



完全没有进食的安娜丽泽,身体渐渐憔悴下去。



“......”



唰的一下,安娜丽泽的身体倒下了。



就在要达到极限失去意识的时候,安娜丽泽领悟到了自己无



用的杰出。



啊啊,是啊——。



渐渐合上眼睛的安娜丽泽,嘴角边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之前



一次也没有过的,充满憎恶和愤怒的扭曲的微笑。



安娜丽泽清楚地知道了御岳奥黑色的本性。可能会在最近就



向御岳奥复仇吧。对那个作为敌人的人,对那个老女人,一点点



的仁慈都不会给。



我就会这么,慢慢地被杀掉吧——。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就在安娜丽泽摔下去的时候。



“……!”



安娜丽泽突然睁开了绿色的双眼。



本来倾倒的身体,突然像发条似地崩紧了。如同梦游者一样,



安娜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来回地看着天花板和壁橱。



确实是,听到了。



那个声音。



从孩提时代就守护着安娜丽泽,伴随着她的像朝霞一样有着



看不见的形态的声音。



啪啦——。



“啊!”



不是幻听。绝对没有听错。



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如同有着形态的人类的脚步声一般,



把天花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的脚步声。



Deathwatch(守夜人)。



蠹虫。



绝对不会让人看见模样,死亡的看守人。



安娜的全身颤抖着。



“呜……呜呜呜……”



从失去面色脸色苞白的安娜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怪物们的脚步声,呼唤起了自己已被夺走的东西。



最重要的父母。最重要的家。最重要的慕尼黑的景色。还有,



最重要的小提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安娜头发乱成一团,不住地叫喊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到日本,绿色的眼睛理第一次涌出了泪水。



——好想回到原来。



所有的。



一切。



伴随着心底的感情漩涡,安娜丽泽如此希望着。以至于都没



有注意到与周围空气混在一起的满是污垢的东西。



一直叫喊着的安娜丽泽,视野一片模糊。不是因为泪水,而



是御岳奥的房屋的一部分,被别的空间所占据。



安娜丽泽用剩下的一小部分冷静,仔细的想着.



这是歌德的作品中,浮士德所听到的,复活祭的钟声。



然后现在,安娜丽泽的确是听到了。



肮脏的钟声,高亢的响着。



——回复意识的时候,安娜丽泽站在一个小教堂的前面。



只有一棵巨大的枯树,和一座被破坏了的教堂。——或者说,



仅仅如此罢了。



天空中堆满了黑暗的乌云,丝毫看不见太阳的影子。从露出



土的地面翘起残缺的石阶,但是并没有实感。因为到处都没有土



和石头的气味。



这里究竟是——。



呆呆地看向四周,安娜丽泽像是在考虑着别人的事情似的想



着。



最初那种让自己发狂的激情,现在如同谎言般消失了。愤怒,



憎恶,恐怖,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只有一种感情还在。



这里是哪里?我不知道——。



安娜丽泽惨白的脸扭曲着。眯起绿色的瞳孔,看着眼前的教



堂。



“真恶心……”



心绪不宁。



在安娜丽泽的心中,犹如泥土般黑色的心情蠢蠢欲动。



钟声响起。



这是与庄严的描写相距甚远的,如同被尖锐的刀子割过的最



难听的声音。对于追求最美好的声音的少女来说,这种黏着的、在



鼓膜里不断响起的钟声,除了刺耳再无其他感觉。著作中的浮士



德听到复活祭的钟声的时候,想要停止自杀;可是与此相反,安



娜丽泽却想送出自己的性命。



这里大概是日本的某个地方吧。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地就来到



这样一个地方了?怎么来的呢?真是记不起来。尽管如此,不过



自己对这个地方,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是梦一样。



——不对!实际上,是在梦里见过的吧。还是在不知名的国



家里被软禁起来,结果渐渐地失去知觉呢。



那样的事情,与现在所发生的,有些相同呢——。



安娜丽泽轻蔑地笑着。梦也好,幻想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



等待她的是孤独的死去。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



“迷途的人啊……”



突然,安娜丽泽抬起头。



“到我这里来……”



钟声中,混杂着一个沙哑的老人的声音。



安娜丽泽无意识地抬头看向教堂。尖尖的屋顶上只立着一根



被折断的柱子,原本在那里应有的十字架却不见踪影。



“.....”



安娜胸中泛起一阵恶心感,不安越来越重。好像不喜欢周围



的污浊的空气似的,老人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怒气。



“迷途的人啊……到我这里来。”



来了之后,请保持沉默——。



好像是德语又好像是日语,或者是超越了语言的什么人说的,



这种语言触动了安娜丽泽的神经。



打开已经坏掉的大门,踏人到教堂的里面。



古老的木制长椅并排摆放着,墙壁一面的蜡烛忽明忽暗。在



祭坛前面伫立着一个脊背弯曲的人影。但是,头被一块脏兮兮的



头巾裹住,根本看不清嘴形以外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寒碜的样子——。



安娜丽泽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老人。在德国的时候,对待那



些在路边上乞讨的人,都没有如此的鄙视感。那是因为她知道他



们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但是,眼前的这个老人,为什么会让安娜丽泽感到如此的不



舒服呢。可能是那刺耳的钟声吧,还是说她剩下的那一点杰出感



到了老人所散发出的恶意?



“可恨吧…”



包着头巾的人,笑着。毫无忧虑的,嘲笑般的声音。



安娜丽泽的牙齿,因为紧紧咬着而发出声音。



你们……你,没有笑的理由——。



“那个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夺走的人,可恨吧……那些所有夺走



你重要东西的人,可恨吧……”



沉默——。



对老人感到反胃的同时,安娜丽泽心中激烈的憎恶感顿时苏



醒了过来。



憎恨。憎恨。



这是理所当然的。安娜丽泽被他们毫不讲理地就把所有东西



都掠夺走了。



教养什么的,没有任何作用。安娜丽泽已经不打算再依赖这



些没有用处的东西了。



“被抢夺了,就是因为你的弱小……弱者就会被强者掠夺。这



是不能对抗的世界的真理……”



安娜丽泽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闪耀着怒气和憎恶,就像是



附着猫的血统书一样的绿色的瞳孔中,一下子变得像是要捕获猎



物的肉食动物似的。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权力来说我的事?”



安娜丽泽第一次张开了嘴,竭尽全力的用最后的理性问道。



老人丝毫没有隐藏嘲讽,笑了。愤怒让安娜丽泽的理性又被



夺取了。



“真是有礼貌的措词……美妙的声音……我坚信这就是你至今



为止所保护的自己的东西?”



“……!”



“在这里,你要守护的东西一个都没有。现在你要守护的东



西,即使是一个都没有……。不过为什么,你仍要继续戴着那张



虚假的面具呢?”



“……我——”



“全都应该消失了。没有必要还在忍受着华丽的语言……”



“吵……死了——”



“你已经,不是玩偶了。”



听着老人的话,安娜丽泽至今为止所相信的东西,一个接着



一个被破坏了。



可以守护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安娜丽泽已经——不是只会察言观色的人偶了。



“——吵死了。”



从露出牙齿的唇边,自出生以来一次也没有过的低低吐出的



几个字。绿色的瞳孔中射出充满杀意的眼神。



安娜丽泽的身体内,占有决定性的理性已经崩溃了。



教养什么的,都不需要了。



毫无作用的小提琴,也不需要了。



现在自己想要得到的,是绝不动摇的力量。是谁也夺不走的,



能够夺回最重要的东西的绝对力量。



在这里,天使般的安娜丽泽已经不在了。



只有一个深陷于堕落与复仇,变成堕天使的不幸的少女。



“我问你是谁呢!”



就像是自己不是自己一样——不对,应该说就像是表里倒置



的自己一样,难以理解的感觉支配着安娜丽泽的身体。被老人的



低声细语所引出的真实的自己,任意地脱口而出。



面对着崭新的自己,这种不知所措的感情仍残留着。欲望和



冲动,变得自由的另一个的自己,压制住了安娜丽泽的理性。



“即使告诉了你我的真名,你也不能理解——”



满足地看着突然改变的安娜丽泽,老人说道。



“‘浸父’!……和‘暴食’、‘第三只’齐名,人们都这么称



呼我。”



浸父。



多多少少明白些日语的安娜丽泽,知道那个名字的发音也有



神父的意思。



安娜丽泽,生平第一次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么污秽的神的使



者,绝不会是这样的。难道眼前的老人,是和神站在对立位置的



——。



“给你……给你力量。如果你想要的话……”



——如同恶魔般的低语,“浸父”说道。



哼,安娜丽泽用鼻子哼了一下。



“给我力量?”



当安娜丽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超常的存在时,已经是以后



的事情了。



在这个国家里,存在着一种能够把吞噬的梦想化为力量的



“虫”。而且,人们都把那些被“虫”附身的人称作是附虫者。这



一切,都是安娜丽泽后来才知道的。



安娜丽泽后来才知道,伫立在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就是衍生出附虫者,被称为原虫指定的——



“原始三只”的其中之一。



徘徊在“教堂”这个领域,衍生出特殊型附虫者的预言者。



名字就是“浸父”。



“我知道你的真名!”



但是,此时的安娜丽泽却丝毫没有怀疑眼前这个被头巾蒙住



了脸的魔物,如此叫道。



“梅菲斯托菲勒斯。”



讨厌光芒的恶魔。



许诺给予力量,唆使着那些被欲望所诱惑的人们的堕天使。



和堕落下去的,听到复活祭的钟声的浮士德一样,在摸索着



同一条道路的安娜丽泽面前,出现了这个手持契约的欺诈师。



但是现在,安娜丽泽丝毫没有怀疑眼前的这个恶魔。



“你这家伙,如果你真的有这种力量的话——”



安娜丽泽向恶魔伸出了手。



背叛了她曾经交换过的知识与音乐的契约。那些乖乖听着父



母的话而培养出来的力量,此刻全都从她的手中泯灭了。



因为,安娜丽泽就要接受新的契约了。



“如果,用那种力量可以回到过去的话——”



如果,可以向夺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的人复仇的话。



如果,能够把那种未曾见到的绝对强大的力量握在手中的话。



“好吧。如果这个力量可以不输给任何人的话——”



丝毫没有犹豫,安娜丽泽与恶魔交换了契约。



“到我的身体里来吧——”



头巾的阴暗处,魔物浮现出一丝狡猾的微笑。



“……!”



安娜丽泽的全身,喷发出黑色的霞光。



那是可以感觉到令人怀念的,温暖的,而且强有力的霞光。安



娜丽泽的金发倒立着,耳边好像传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再一次,用这双手将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这就是,冲破人偶外壳的安娜丽泽所拥有的梦想。



——御岳奥的别墅里,也有一个为了举行宴会而建造的大厅。



安娜丽泽独自一个人,坐在从自己房间里搬出来的椅子上。



少女的口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她周围,漂浮着阴沉



沉的黑色霞光。



从天花板上,传来了素未谋面的邻居们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安娜丽泽终于明白了那看不见的脚步声的真实面目。他们既



不是亡灵也不是朋友,而是日日夜夜虎视眈眈地等待着。



等待着安娜丽泽堕落的那…刻。



等待着对那些虚伪的教养和艺术绝望的,身陷被诅咒的命运



的时刻。



明白了这件事的安娜丽泽,已经没有迷茫和后悔了。



静静的大厅中,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哦哦……你为什么一副那么丑陋的姿势……安娜丽泽?”



昏暗的大厅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老女人的身影,是御岳奥。



也许是听说了安娜丽泽日渐衰弱才前来看看她的样子的。还



是说,她是来嘲笑安娜消瘦而即将死去。



御岳奥所说的丑态,大概就是指坐在大厅中央的少女的姿势



吧.



白色连衣裙的下摆被撕破了,抱着膝盖而坐的安娜丽泽大胆



地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早已凉透的饭菜被放置在地板上,手里抓



着食物填进嘴里,使得两腮鼓鼓的。美丽的金发就那么披在肩上,



但是,绿色的瞳孔如同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你好啊,臭老太婆。”



胡乱擦着嘴角的番茄酱,安娜丽泽盯着御岳奥。



在堕落的美少女的压迫力下,仿佛感到一股寒气似的。老女



人的脸抽搐着。



“太粗俗了……有没有人在!为什么让安娜丽泽从屋子里出



来!”



老女人威严地叫喊着,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代替回答的,却是屋子里的一些东西。



天花板,地板,所有的地方都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宛如



追赶着房间的主人似的,声音越来越大。



是安娜丽泽非朋友非观众的——恶魔的使者。



如今,他们早就同安娜丽泽化为一体了。



“谁都不在了哟。大家,都害怕地逃走了呢。”



安娜丽泽冷笑着。这时,她旁边的地板突然陷了下去。大量



的黑色霞光从像是被钻孔机钻过的空空的洞穴中喷发出来,随即



消失了。



“——!”



御岳奥血色全失,猛地一下回头看向大厅。



不知什么时候,黑色的霞光布满了大厅。



“哦哦,怎么回事……你被恶灵附身了吗?安娜丽泽……!”



冲击力又一次把大厅的地板击得粉碎。第三个、第四个,巨



人脚印般的大洞渐渐向老女人逼近。压制不住渐渐膨胀起来的霞



光,大厅的窗户被压碎了。



“啊啊…!啊啊……!”



在震惊的御岳奥的头顶,霞光迅速地聚集起来。在挂着吊灯



的天花板上,黑暗的尖端具现化了。



没有身体的异形魔物,渐渐生出了尖锐的爪子。没有头部、没



有胸部、没有腹部,无数的暗黑的爪子吞没了整个大厅。



——不对。身体是有的。



沐浴着从破碎的窗户中透进来的月光,一身污秽的美丽少女



——御岳安娜丽泽,正是这无数爪子的主人。碧眼的美少女张开



嘴疯狂地笑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



脚下的地板被巨大的洞穴贯穿了,御岳奥飞奔出大厅。跑到



走廊里,向着楼梯飞快地逃去。



“去死吧!臭老太婆!”



房间中弥漫着的黑色霞光,化作巨大的爪子向老女人逃跑的



方向袭去。霞光破坏了墙壁,压碎了地板,玩弄着惊惶失措的御



岳奥。被霞光包围住的安娜丽泽一边用有限的粗话叫骂着,一边



悠然地追了出去。



“呜呜……”



御岳奥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向玄关爬去。但是,以墙壁中突



出的爪子代替脚的安娜丽泽,飞舞着就绕到了老女人的面前。



御岳奥铁青着脸,在地板上滚动着。像是陷入了深呼吸一样



艰难地喘着气,御岳奥抬头看着浮现出扭曲笑容的安娜丽泽。



“救、救命——”



决定施加最后一击的安娜丽泽,张开了绿色的瞳孔。



“饶了我——无论如何,不要杀了我……”



被称为御岳奥的这个谁都害怕的老女人,此刻爬在地板上磕



着头求饶。在一个只不过是13岁的少女脚边,垂着头,凄惨地发



着抖。



“无论如何,请不要杀我——”



毫无疑问,安娜丽泽胜利了。



和教养、艺术没有丝毫的关系,用污浊的力量把老女人的权



力蹂躏得体无完肤。



“——哈!”



少女的口中,发出了一阵阵尖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



安娜丽泽的笑声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在被破坏的房屋里,



响起了少女半疯狂的尖笑声。



——到目前为止,自己所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大笑着低头看着可怜的老人,安娜丽泽的心里涌现出各种各



样的感情。



父亲和母亲,只教给自己知识的力量。



安娜丽泽相信父母的话,所以一个劲地努力着。连朋友也不



交地努力学习着,掌握着知识。除了歌剧、文学,还在学习艺术。



为了在社交界优雅的亮相,也努力地学习礼仪。身系音乐才能的



安娜丽泽,在小提琴方面也本应该通过慕尼黑的音乐大师,被全



世界所知。



但是,那些全部都被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的权力所夺走了。



一干二净。



接着,现在,在安娜丽泽与恶魔交换契约得到力量的时候,那



些权力,轻而易举地就败北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她的脚边,御岳奥拼命地想要爬过



去。



在怎么也停不住大笑的安娜丽泽的眼里,满是那个老女人的



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



安娜丽泽用尽肺中的空气不停地大笑着,两颊却布满了泪水。



安娜丽泽已经拥有力量了。



那是与恶魔交换契约,而得到的诅咒的力量。



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但是同时,聪明的安娜丽泽也绝望了。



这种污浊的力量,真的比任何东西都要强大吗——。



“哈哈、哈、哈……”



御岳奥终于从屋子里飞奔出去,逃走了。但是,御岳奥什么



的,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双手捂住了脸颊。



无止境流淌的大颗的泪珠,染湿了没有人踏过的地板。



安娜丽泽拥有的力量,现在也继续掠夺着她最宝贵的东西。



最宝贵的父母的脸,故乡的气味,小提琴的声音——。



“哈、哈……”



父亲——。



母亲——。



“”



没有形态的脚步声,安慰着边哭边笑的安娜丽泽。



那是欢迎的声音。



恶魔的使者们,已经用罪之锁,把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堕



落的安娜丽泽束缚住了。



被诅咒的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自己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的安娜丽泽,不能再次回到父母的



身边了。



不能回到美丽的故乡,慕尼黑的土地上了。



安娜丽泽什么也没有找回。



因为,她已经陷入说谎的梅菲斯托菲勒斯的诱惑中了——。



-4-



啪的一声,安娜丽泽把鱼子酱的碎末吐在了地板上。



荒废房屋的大厅中,安娜丽泽坐在意大利产的椅子上,用红



色连衣裙的下摆擦着脏脏的嘴角。



腐烂了。



即使是最高级的鱼子酱,放在没有电的冰箱里,好像也没办



法保存。



如果已经放了一个星期的话,那是当然的。



“......”



像是被黑暗照亮的猫眼似的,目光来回在静静的大厅中游荡



着。



屋子的外面,下着滂沱大雨。雨水的飞沫从没有玻璃的窗户



中溅了进来,好像是系在被划破的天花板上似的,雨滴不停地滴



落下来。



消瘦的安娜丽泽的金发,也因为没有梳理而变得失去了光泽。



替换的衣服倒是有的是,水管现在也是通着的。日常生活必要的



食物,也是有的。——



但是现在,安娜丽泽吐出了最后一块鱼子酱。



大厅里充满着夜晚的黑暗,而且还布满了以安娜丽泽为中心



漂浮着的黑色霞光。然后,像是要安慰她似的,看不见形态的亡



灵们在屋子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



安娜丽泽空洞的眼睛中,只见一片虚晃的天空。



自从赶走御岳奥以来,她就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这么生存着。



偶尔,外面的孩子们会聚集在这个荒废的屋子里,进行有趣



的游戏。但是,那些无影踪的脚步声,总会在屋子里发出毛骨悚



然的声音,来追赶着他们。安娜丽泽有的时候一时冲动,也会俯



视着他们,可是也许他们是把她当作亡灵了吧,孩子们便争先恐



后地从屋子里逃了出去。也许就是在他们之间,流传着这个幽灵



屋的故事。



但是,生存也是有一定极限的。



没有丰富的营养,也没有充足的睡眠,而且,黑色的霞光继



续掠夺着安娜丽泽最重要的东西。



甚至是认真的思考,也渐渐消失了。故乡的景色就不用说了,



就连父母的样子都渐渐地想不起来了。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刚



刚失去了意识,每次清醒过来,都呆呆地想“我还活着吗?”。



“”



好像是不输给暴雨的声音似的,屋子里响起了怪物们催促的



脚步声。啪啦、啪啦的声音到处响起,向着没有力气的安娜丽围



靠过来。



“今天,演奏什么曲子比较好呢……?还是,演奏那个



吧……?”



处于极限状态中,安娜丽泽的表情,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在



慕尼黑时的笑容。



安娜丽泽坐在椅子上,拿着看不见的小提琴摆好了姿势。



夹在肩上,下颚硬硬的触感,布满松香气味的琴弓在琴弦上



摩擦着。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是它们的触感和香气,一瞬间



在少女朦胧的脑海中复苏了。



莫扎特的小提琴协奏曲第三章。



安娜丽泽最得意的曲子。



只能响起脚步声的怪物们,最喜欢的曲子。



在这个仅仅响着暴雨声的屋子里,安娜丽泽所演奏的幻想的



小提琴的声音四起。



笑着继续演奏着的安娜丽泽的脑海里,怀念的记忆渐渐消失



了。



既严厉又温柔的父母的笑脸。



艺术和音乐之都,故乡的风景。



牧师般的小提琴工匠,以自由奔放的艾力克为首的同学们,



值得怀念的慕尼黑的人们。



现在,安娜丽泽置身于所失去的幸福中。



如果可以许愿的话——。



时间啊,就这么停止吧——。



“”



仿佛聆听到了安娜丽泽的演奏似的,怪物们高兴的在屋子里



乱踏着。



实际上,只能听见下雨的声音。但是,这是最好的演奏。



安娜丽泽将这最后的演奏完美地演绎完了。



已经不会再拉小提琴了吧。



于是——从心底浮现出天使般的微笑。



“……呵呵!”



安娜丽泽的笑容慢慢地扭曲了,最后变成了污秽的堕天使的



模样。



“呼呼……”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安娜丽泽生命的灯火就会渐渐消失了吧。



——但是,那样的话也不错。



“时间啊停止吧,你真是特别的美丽’……”



安娜喃喃自语着。



安娜丽泽不知不觉的,这么希望着。



那是,破灭的咒文。



面对着与恶魔所打的赌,败北的宣言。



即使得到了青春也不会幸福的浮士德唱着它的时候,他所能



做的是——。



“就这么唱着死之歌,‘虫’真是太好了呢?”



安娜丽泽深切地感叹道。



感觉到了庞大的力量。



安娜丽泽都知道,向自己袭来的,是看不见形态的强烈的压



迫感,和不带任何慈悲的杀意。



——这恐怖的存在,化作安娜丽泽的领域,进入到屋子里。



拿着看不见的小提琴,安娜丽泽的表情再次面对着可怕的黑



色敌意,扭曲了。



“你是来夺取我的灵魂的吧,梅菲斯托菲勒斯。”



来迎接了。



为了从安娜丽泽这里夺走安宁的死亡。为了将她的灵魂推人



到地狱。



同恶魔交换契约而得到力量的人的灵魂,是无药可救的。



一步,再走进一步,耳边传来了坚定的脚步声。



“——但是啊!”



安娜丽泽站起身。



“……复仇还没有结束呢。我被你骗地好惨啊。”



自己交换的契约,拥有夺回失去东西的力量。



尽管如此,安娜丽泽仍然什么也没有夺回来。不仅是这样,现



在,就连她自己的命都会被夺走了。



契约违背。



现在紧迫着安娜丽泽的恶魔,给予了她假的力量,来夺取她



的灵魂。



那么,走吧——。



至今为止,已经没有救了。不过,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么乖



乖地交出自己的生命啊。



“和你决裂了,快点吧,把我带到地狱去。”



在黑暗支配着的房屋里,独自一人的安娜丽泽的眼中,浮现



起了敌人的身影。



“喂,梅菲斯托菲勒斯。”



回应这个被诅咒的少女的呼唤的,是整间屋子随着冲击而剧



烈的晃动。



在这预想之外的冲击下,安娜丽泽软弱的脚步站不住了。跟



踉跄跄地走到椅子边,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呜!”



玄关好像被破坏了。



犹如雷击。



犹如风卷。



如同烧尽杵逆神明的军队的劫火一般,冲击力把漂浮在一楼



的霞光击的粉碎。



“……咳、咳……”



安娜丽泽不知不觉地睁开双眼,随即浮现出笑容。手肘撑在



椅子的扶手上,托着下巴,眯起了绿色的瞳孔。



“就这样、带我去吧,恶魔。”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早与安娜丽泽同化为一体了。从玄关正



面突破的恶魔的冲击固然是值得称赞的,然而,仅仅这样,是战



胜不了安娜丽泽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所得到的力量,是无比强



大的。



安娜丽泽轻轻地动了动一根手指头,房屋中的霞光就化成了



利爪。



转眼间,冲击和破坏的声音响起。



恶魔好像拥有恐怖的强大武器似的。安娜丽泽所操纵的利爪



被打的粉碎,恢复到了原本的霞光的模样。



但是,如果说破坏力是很麻烦的话,安娜丽泽的能力也不输



给它。恶魔每把一只爪子消灭之后,新的爪子又会衍生出来继续



攻击。



“呜……呜呜……”



坐在椅子上的安娜丽泽的脸痛苦的扭曲着。



每当利爪被打消的时候,那股力量都会反变成伤痛贯穿安娜



丽泽的心脏。而且,每当衍生出利爪的时候,她的心里深处总会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稀里哗啦的破碎一地。



.“呜……该死的!”



荒芜一片的大厅中,回响起了安娜丽泽的叫喊声。



爬上台阶的恶魔,迎接了利爪的一齐攻击。但是,恶魔使用



武器使得利爪飞弹起来,接着,再一次地跳跃起来躲过攻击。



不过,从正面而来的攻击,是诱饵。背后生出的利爪狠狠地



刺中了恶魔的后背。



攻击命中,恶魔从二楼的台阶上滚了下去。无数的利爪给予



了恶魔致命的一击。



“去死吧!恶魔!”



无人的大厅中,安娜丽泽站在椅子上,咆哮着。



超过一开始使得房屋震摇的冲击力的地动,使得整个宅院摇



晃起来。触角般覆盖全屋的霞光集中于一点,使出全身之力狠狠



的一击。那是可以把房屋墙壁和地面全部毁灭的威力。



大地震般的震动,紧接着停止了。



“哈!哈……”



喘着粗气,安娜丽泽胜利地狂笑起来。



但是——。



“呜……?”



原本一切都消失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摇摇晃晃地上升起来,从已经破坏的大洞中跳跃出来。直向



着没有受到冲击的二楼部分走廊,一口气地飞去。那可不是人类



的跳跃力。



“怎么了……?”



它阻挡住了新生的利爪,恶魔居然空手甩开了攻击。



在怪物们脚步声响起的大厅中,安娜丽泽愕然呆住了。



为什么,利爪不能贯穿?



为什么,还没有衍生出来?



“这个……!你为什么不把我的灵魂带走!”



再一次的,恶魔同安娜丽泽的战斗开始了。



每当冲击响起的时候,怪物们都好像胆怯似的在屋内乱跑着。



在安娜丽泽的领域之内的建筑物中,恶魔一步步地继续向着大厅



逼近。



安娜丽泽的攻击,本应该击中恶魔的。本应该有反应的。



但是,恶魔绝没有停止。



尽管受到了攻击而倒下,但是恶魔就像是具有起死回生的魔



力般,一次次地站了起来,向着安娜丽泽逼近。



双方的力量各占一半。本来,局面是有利于一方捕捉到对手



的安娜丽泽的。



但是,恶魔的行进,却丝毫没有停止——。



“哈……哈……”



每当使出连续的力量,安娜丽泽都会变得虚弱起来。紧紧倚



着椅子的扶手,勉勉强强地保持着意识。



“”



突然,她抬起头来。



好像是听到了屋中响起什么来似的,怪物们的脚步声突然消



失了。



混杂着雨音,大厅的门被慢慢地打开了。



——恶魔最终就要出现在安娜丽泽的面前了。



安娜丽泽的利爪一个不剩地回到她的身边,死神全身裹着一



件黑色的长大衣。地狱看守人燃烧的瞳孔,在覆盖住脸颊的机械



防风镜上闪着赤红的光。犹如闪电般破坏一切的,是一把大型的



自动手枪。



好容易暴露在他人面前的面颊,映着绿色的光辉,血糊糊地



浮现出来。本应是受到很重的伤害,但是他的样子仍然是那么安



稳那么无情。



安娜丽泽与前来引导被诅咒的自己的恶魔,面对面的对峙着。



然而——。



“……你这家伙,是谁啊?”



凝视着大厅的门口,安娜丽泽愕然地自语道。



她潜意识里的恶魔——不,那存在感和远离人类的力量不是



恶魔,真面目却是一个跟安娜丽泽处于同一时代的少年。



“不是梅菲斯托菲勒斯吗……?”



原以为前来地肯定是梦中出现的叫做“浸父”的老人。



与安娜丽泽交换契约的,围着头巾的恶魔。



并不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面对着用德语问话的安娜丽泽,恶魔好像能听明白似的。



“——‘郭公’。”



简短的冷冷的回答。恶魔手举着手枪。——仔细一看,黑色



大衣包裹着的少年,双肩微微地颤动着。虽然至今为止巧妙地躲



过了安娜丽泽的攻击,但是似乎仍然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回答



的声音,也充满了疲劳和痛苦。



“郭公”。



既不是梅菲斯托菲勒斯,也不是“浸父”。



但是,可以明确的一点是,这个名叫“郭公”的少年,能够



压制住安娜丽泽强大的力量。就像是御岳奥一样。就像是“浸父”



一样。还有一个新出现的恶魔,任意玩弄着安娜丽泽。



“这样啊。……你还打算从我这里夺走什么吧。”



安娜丽泽露出尖牙,怒视着“郭公”。



夺回所有的一切,好像连她这最后的愿望都想掠夺走。



还要再打一次吗——。



安娜丽泽在心中呻吟着。



对方的体力正在耗尽着。并不是那么强大的不能战胜的对手。



不,如果在这里输了的话,恐怕下次自己就没命了。



大厅被数十只利爪覆盖住了。



“杀了你……!想要夺走我的家伙,一个都不能留!’’



霞光凝固所衍生出的利爪,和“郭公”所发射出的枪弹正面



突击着。



墙壁被破坏了,天花板被吹飞了,无拘无束的利爪袭向了漆



黑的恶魔。



“郭公”以枪弹回击着,避开攻击,反弹回拳打脚踢的利爪。



躲避不及的无数利爪向恶魔击去,但是始终没有贯穿那结实的大



衣。



一边迎接着攻击,“郭公”一边把枪口对向安娜丽泽。



“……呜?”



也许是无意识的,也许是那些保护着她的怪物们做的——。



守护着安娜丽泽,全部的利爪化为了盾牌阻挡在少女和少年



之间。



“哦哦哦哦哦!”



恶魔怒吼着。



燃烧的弹丸直直向安娜丽泽放出。



二人无比强大的力量,冲击在了一起。



“——”



暗黑色的霞光,从安娜丽泽的视野中消失了。



支配房屋的霞光被吹散了,视线变得晴朗起来。



如同诅咒安娜丽泽的暗云被吹散一般,在她周围不见踪影的



霞光被吹得消失了。



怒气。憎恶。还有,绝望和希望。



一切的一切,都被站在安娜丽泽面前的这个崭新的恶魔所吹



散了。



空空如也的少女的耳边,响起了“咋”的杂音。



从没有天花板的屋顶透露出外面的夜空,落下了猛烈的雨水。



安娜丽泽坐在精致的椅子上,她的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的安娜丽泽,咬着嘴唇。透明的



泪滴,混着雨水滑落到脸庞.



知识艺术均屈服于权力,权力则屈服于诅咒安娜丽泽的这股



力量。



然后现在,就连那股力量也在眼前的恶魔面前下跪了。



“如果在哪儿都那么强大……如果有那种力量的话,就什么都



不会被夺走了!就可以把一切都抢回来了!你就是第一吗?还是



说你具有更强大的力量?这个混蛋!”



靠着椅子把手,安娜丽泽用污浊的语言叫骂着恶魔。



丝毫没有任何教养和艺术。



和戴着防风镜的恶魔谈判,没有丝毫污浊的力量。



到底,为什么把安娜丽泽从诅咒中救出来呢?



到底怎么做,她才能把原来幸福的日子抢回来呢?



在现在这个似乎要夺取自己生命的状态下,安娜丽泽不知道



自己究竟要相信什么。



这种结束方式,决不能认同。



就这么被夺走一切,就这么失去一切,绝对不想就这么完结



——。



“......”



面对着自己面前痛哭的安娜丽泽,恶魔一句话也没有说。好



像他已使出全力似的,喘着粗气的少年的脚步声,凌乱而急促。



这并不是没有胜算的战斗。两人的力量都应该相差不远。



但是,安娜丽泽却输掉了。



把眼前的少年当作恶魔,是现在的自己所没有想到的事情。



安娜丽泽不知道那是什么。



“……呜!”



安娜丽泽紧紧地咬着牙齿。



好像是刚才直觉所感到的,但是少年似乎根本不懂德语,好



像根本就不明白她所要问的。



对于那最后的疑问,应该是没有回答的吧?



那是——太过不合理的。



“——你是,最强的吗?”



没有放弃这个问题,安娜丽泽用不熟练的日语问道。



曾经向日本人的父亲学过,所以简单的日语她还是会说的。



“如果能打赢你的话,我的一切就都不会被夺走了吧?”



绿色的瞳孔里溢出大颗的泪滴,安娜像是依赖似地问道。



与恶魔交换契约的人,是救不出来的。



就是这样。



现在,安娜丽泽已经沉到深渊中了。如果就这么被杀了,那



么将会永远的在地狱里疑问与失望的夹缝中痛苦着吧。



如果这就是获得被诅咒的力量的代价的话,那么对于这个陷



入命运的少女来说,这恐怕太过残酷了。



“如果比你还要强大的话……下次,我就能夺回最重要的东西



了吧……?”



在沉默着的举着枪的恶魔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那并不是怪物们的声音,而是清清楚楚的人类的脚步声。



“就是那样哟。他可是比谁都要强大。”



大厅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高高的青年的身影。但是,仅仅能



隐约地看到那躲在黑暗背后的白色的脸,只能看到他身穿一件商



务衬衫。举起单手,好像停留在了眼镜的位置上。



“谁……是谁……”



突然,安娜丽泽害怕地抖了一下肩。



难道又是一个新的恶魔?



自己已经没有余力了。



在这里,只有一个被强者所牵制的,软弱的不幸少女。



尽管如此,难道命运还要把安娜丽泽折磨得更痛苦吗?



已经,受不了了。



不要再伤害我了。



不要再夺走了。



原谅我吧。



“我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部长,土师圭吾。”



报上姓名,青年微微笑着。那真是讽刺的笑容啊。安娜丽泽



顿时领悟到,眼前的这两个人并非善者。



“安娜丽泽.御岳——不,是御岳安娜丽泽。你被拘禁了。”



“”



“我们调查了被传为‘嘎吱嘎吱屋的幽灵’的你的事情,所以



马上就来到了这里。明白了你的祖国在哪里,因为什么来到了这



个国家。好像那个叫御岳奥的老人做了一点过分的事情呢。没关



系,你在慕尼黑的父母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安娜丽泽睁大了双眼。



歌德的作品中,浮士德同恶魔梅菲斯托菲勒斯达成了契约。



但是,在破灭的咒文下,浮士德即将失去生命、灵魂即将被夺走



的时候,是爱从恶魔的手中挽救了他的灵魂。



难道自己也像浮士德一样,被别人救出了吗?



难道神的使者,终于来拯救自己了吗?



——但是,想象马上破灭了。她露出了轻薄的微笑。



“这个国家的坏人们,还真是在我想象之外的有趣啊。”



放出诚然愉悦的笑容,安娜丽泽用轻视的口吻继续说着“真



是想不到这种背叛自己的方法啊”。



——真恶劣。



安娜丽泽在椅子上把身体蜷起来,哆嗦着。



“呜……呜……”



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御岳奥也好,“浸父”也好,眼前的这个“郭公”,还有戴眼



镜的青年。



都是恶魔。



只是恶魔。



或者说,他们都是由安娜丽泽自己引到眼前的?可是她并没



有做过什么恶劣的事情啊。在慕尼黑的她一直过着清淡正确的人



生。她应该是没有罪过的。



“这家伙很危险,土师。”



“郭公”回过头,对那个青年抗议道。



“说实话,很难对付……是至今为止的对手中,最强的一个。



现在还没有完全使出能力,是缺陷者呢。”



“自从和‘冬莹’约好以来,你就对工作很热心呢。用用这个



女孩子的能力吧。正如你说的,她是至今以来第一个与你不分胜



负的附虫者呢。”



“用用……?”



“中央本部好像把大部队派遣到了某个岛去了呢,前几天,就



来要求把你派遣过去。但是,我们想让你至少一年在这里,来稳



固地盘。所以,就说要你把她带回中央本部而搪塞过去。如果情



况不好的话,就那么去中央好了。直到回来的那天。”



安娜丽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震惊之后往上涌起的冲动,真的很奇怪。



他们的对话中,不知道的单词太多了,基本上都听不明白。但



是,后面的语言所意味的事情,安娜丽泽却能够领悟到。



好像自己又要被毫不惋惜地卖到哪里去了。



那是失败,那是她的命运。



也许下次仍在在哪里,扮演着人偶而活吧。



——不要。



“......”



使用力量的结果,在现在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状况下,安



娜丽泽似乎被睡魔控制住了,诱惑着这个曾经堕落过一次就不会



再醒过来的少女。



索性,就变成真正的人偶好了。



什么都不感觉,什么都不思考,只是个漂亮的人偶的话,就



不会那么痛苦了吧。失去了光辉,残留着泪水的痕迹,变得像玻



璃珠似的。



父亲、母亲——。



脑海中浮现出已经忘记的父母的面容。



浮现出回不去的故乡的景色。



浮现出了小提琴所演奏的音乐。



晚安——。



安娜丽泽进入了梦乡。



自己的人生,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场。不能夺回来了。什么也



不能夺回来了。



这就是被恶魔玩弄的最终的宿命。



“——要睡的话还早得很哟,小姐。”



下巴被人抬起来,安娜丽泽从安静的睡眠中被摇醒。



“你已经放弃了吗?既然成为了附虫者,就应该抱有过梦想。



你想不去实现它,然后就这么结束吗?”



安娜轻轻地张开眼睛,眼前浮现出一抹嘲笑。



比起御岳奥,比起“浸父”——都要玩弄可怜的少女,更符



合恶魔的嘲笑。



“原谅你。”



恶魔所说的真正的意思,在安娜丽泽的耳边响起。



“你总有一天,会比‘郭公’要强大的。到了比任何人都强大



的时候,就会原谅你,让你重返故乡的。”



如同闪光一样。



怀念故乡的景象,在安娜丽泽的脑海里复苏了。



父母的面容。同学们。工匠。小提琴的声音。



记忆复苏的一瞬,立即像被附上模模糊糊的霞光似的消失了,



但是,它们就像是甜蜜的睡眠一样,又一次把安娜丽泽带回了现



实的世界。



“……你……”



一滴泪,顺着安娜丽泽的脸庞滑落下来。



这是最后的一滴泪了。



已经,不会再次哭泣了。



“……杀了你……”



土师圭吾。



这个最坏的恶魔。



沉浸在死亡深渊的现在,还可以做新的交易吗?



在安娜丽泽的面前,还会有一丝希望吗?



即便只是修养身心的睡眠,也不会原谅这个被诅咒的少女的



吧?



多么残酷的家伙啊。



让你生不如死。



不,不仅是土师圭吾。“郭公”也是一样。



——不,不仅是“郭公”。谁都是一样,只要是安娜丽泽以外



的人,最好都受到诅咒。



“杀了你……比‘郭公’还要强……不剩一个人,杀了你……



让你们遭受我所受到的报应。”



用德语喃喃自语着,安娜丽泽甩开了安宁的睡魔。



如果只能看到一个希望的话,自己可以回忆出的,那是——



父母的面容。故乡的景色。



然后——想要夺回这些,这是自己的梦想。



“比我强的家伙,都要……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死……这样的话



我就还有……夺回一切的那天——”



安娜丽泽继续说着诅咒的话语。



“约好了。如果你变得更强的话,就会救你。”



眼镜青年轻轻地笑道。



记住了——。



那句话。



那个契约。



下次,安娜丽泽就会变强了。



抱有毫不动摇的力量回到故乡,试着守护应该守护的东西。



——于是,安娜丽泽成为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一员。



-5-



吹拂着日本古都的夜风,既令人怀念也好闻。



被太阳晒着的石头的味道。这个木制建筑物极多的地方,围



墙也多用石头砌成。



比起杂乱的现代都市赤牧市,她更喜欢这里。充满文化和传



统的这片土地,与怀念的故乡很像。



平日里从未想起的对故乡的憧憬,不容分说地苏醒了。对于



还有余力的她来说,那并不是苦痛以外的任何东西。自己和那个



眼镜男所定下的契约,还没有实现。



“干什么啊?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



在赫鲁斯圣城学院中等部所投宿的高级饭店的屋顶上。



坐在利用太阳能发热的温水设备上,她俯视着屋顶上的人口。



一个身穿制服的少年,讶异地抬头望着这边。这是个什么特



征都没有,极普通的男生。



“而且,为什么你还装备一番?——‘霞王’。”



少年——药屋大助的眼神一变。警戒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样子,



正是曾经把她打到体无完肤的恶魔。



“之前我就应该告诉过你了吧,‘郭公’。”



在夜晚的黑暗印衬下,一身纯白长衣的“霞王”向下瞥着少



年。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的装备是大衣和防风镜,但是



现在,她并没有戴着防风镜。绿色的瞳孔射向宿敌。



“窝囊废!从赤牧市而来的你,究竟想怎样啊?只会用枪的小



孩,还是这么的软弱啊!”



从“嘎吱嘎吱屋”里,两人的第一次相见以来,已经过了一



年多了。



在中央本部修炼的“霞王”,现在已经比那个时候强大多了。



修炼战斗技术,积攒战斗经验。



然而,另一边大助的脸上,当初的无情渐渐地消失不见了。也



许是隐藏住了平时的本性吧,至少,在“霞王”的眼里,他是这



个样子的。



“郭公”变得弱小了。



对于同“霞王”交换的契约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背叛行为。



如果没有打倒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他,就不能证明“霞王”已经



获得了不可动摇的力量。



不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霞王”的怒气,大助仍然呆呆地喘



着气。



“要说人话啊。你啊,完全看不出白天的你是在演戏啊。”



“不要转移话题。——那个小鬼,一之黑亚梨子被确定为附虫



者了吧。”



突然,少年的表情抽动了一下,“霞王”可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那家伙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是附虫者。如果对方是附虫



者的话,你所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n巴?那个和我第一次见面时



的冷酷恶魔到哪里去丫?为什么不杀了那只神蝶?一之黑亚梨子



是缺陷者啊!”



那本是最强大无情的,在所有附虫者中最强大的火种一号成



员,“郭公”的本来面貌啊!



然而,他却任一个少女随意地摆布着。



“和‘虫’同化了吧!现在,在这里,本大爷我要杀了弱小的



你!”



“霞王”突然站了起来,大助抬头望向她。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片刻的沉寂之后,意外的话语向“霞王”掷去。



“不是你变弱了吗?”



“什……么?”



面对着脸色大变的“霞王”,大助依然平静地说道。



“还是在‘嘎吱嘎吱屋’里战斗的你比较强大。如果那个时候



你没有消耗那么大力量的话,我可能就危险了。但是现在许久不



见的你……只不过是个好战的傻瓜而已。我是绝对不会输给现在



的你的。”



“霞王”睁大眼睛。



我变弱了?



一瞬间,“霞王”没有明白大助在说些什么。但是,仔细想着



他说的话以后,怒火直逼头顶。和同恶魔般的大助交战的时候相



同,感到了一阵阵的憎恶。



“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



“霞王”的全身,喷发出黑色的霞光。



比起那个时候更加尖锐的爪子,在空中形成。浑身包围着霞



光的“霞王”从温水设备上跳下来,朝着大助挥舞着无数的利爪。



“——还是说,你是故意变成笨蛋的?”



破坏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



柏油破裂了,巨大的龟裂纵情的把屋顶上的地板割裂。



“什么都不去考虑,没办法去考虑——不,还不如说是为了不



去考虑,就知道战斗。不对吗?”



“……!”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霞王”怒视着大助。



“霞王”的能力所产生的利爪,近在咫尺地向着大助所站立的



地板抓来。瞬间,气势正旺的“霞王”朝着大助逼近。



远离普通的优等生的面貌,大助冷冷的视线贯穿“霞王”。



“战斗的时候,不要想不相干的事情啊——比如说,自己故乡



的事情。”



突然,“霞王”的胸口一阵刺痛。



回忆起了曾经的自己,同时回忆起了自己的软弱。



饱含乡愁的心情,真是意外。那些与软弱紧紧连在一起的回



想,自己是不需要的。但是,为了变强,只能够专心的修炼。



深深思考事物的能力,是不需要的。



只要变得强大就好。



为了变得强大,继续战斗也无所谓。



事实上自己就是这样,才活到现在的。



“考虑什么的,都是多余的事!我才不要什么聪明贤惠!”



在自己被人们称为聪明的时候,背叛了对知识的信仰。



如果仅仅是考虑这些的话,只是时间上的徒劳而已。



“我变强大了。在特环里反复训练,接受了很多的任务。事到



如今,你是胜不了我的!”



“不可能。”



大助干脆地打断她说道。



“确实,你的能力是有所上升了。但那不过是单纯的能力的强



弱而已,是不会赢过了我的。如果仅仅是那种能力的话,比我强



的家伙有的是。”



这次,“霞王”什么也没有说。



说的不对。



火种一号的“郭公”,应该是最强的附虫者。



正是因为这样,如果能打败他的话,那么对于安娜丽泽来说,



这就是胜利。



“‘原始三只’、‘冬莹’、利菜、春祈代……还有持有完全能力



的花城摩理。”



掰着指头数着,大助浮现出毫不畏惧的微笑。



“但是真正强大的,是我。谁也杀不掉我,最终的胜利是属于



我的!”



“霞王”抬起一片混乱的头,思考着。



合弃优秀,明确战斗目的的脑子来回的转着。但是,仍然不



能理解大助所说的真正含义。



“虽然你比较弱,但是最终的胜利是属于你的?在说什么啊



你……!”



“只要你不明白这件事,那么总有一天你会输给比自己弱小的



对手的,‘霞王’。”



听到少年像是预言一般的话语,“霞王”漠然地领悟到了。



大助所说的那种强悍,真的是她所想要的吗?



那是没有教养没有权力没有暴力,没有名字的力量。



正因为药屋大助拥有那样的力量,所以一直都比任何人要强



大。



——但是,“霞王”却还没有领悟到那种力量的真面目。



“如果还不明白的话,就变得成熟一点吧。完成了这次的任



务……是啊,跟你战斗一回也无所谓。在任务期间,要好好协助



我啊!”



“……是真的?”



“霞王”确认着。



新的交易。



新的契约。



如果可以再同眼前的这个男人战斗的话——“霞王”就可能



会知道他所拥有的那股强大力量的意思了。



不,是一定会知道的。



“霞王”一定,要拥有那种强大。



等到比任何人都强大的时候,就会回到怪物们等待着的怀念



的故乡了。



那就是“霞王”的梦想。



是御岳安娜丽泽的梦想。



“你可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啊,‘郭公’。”



向着自己的梦想,“霞王”要前进了。



那么现在,就作罢吧。



总有一天,会撕碎眼前的恶魔,证明自己的力量。



到了那天,“霞王”就会——。



“我高兴地等待着杀死你的那天。”



——夺回安娜丽泽.御岳这个名字。



看着浮现出优雅微笑的“霞王”,大助像是后悔了似的,表情



猛地抽搐了一下。



tobecontinued



后记



大家好,我是岩井恭平。



在杂志《theSneaker》中正在连载的短篇,《虫之歌bug》



的第三卷终于顺利出版了。



现在已经是连载的第二个年头了,今后也要继续下去。夏天,



这套书被组成特辑,在Goods上被贩卖出来,真的是非常的高兴。



这都是多亏了读过此书的读者们的支持啊!



所以,非常非常地感谢你们。



下面,在不暴露细节的情况下,我来稍稍说明一下这本书。



关于《狙击梦想的花园》。



这是一之黑亚梨子与春祈代相见的故事。什么时候介绍的



呢?如果算算时间的话,已经有三卷了。



关于春祈代这个角色,读过本篇的《虫之歌bug》的读者朋



友们应该不会陌生。他在bug的前一卷中就初次登场了。



至于他同主人公亚梨子和亲友摩理的关系,今后我会——呈



现给大家的。



关于《迎接梦想的心愿》。



这是个有关于招人烦的女孩子的故事.



无论是谁,都很想知道朋友、亲人们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的吧。



在这个故事里,因为是附虫者,还有很招人烦等等理由,如



果总考虑到别人的话就越发地没完没了了。我认为也有那些因为



害怕被拒绝,所以就一步也不敢接近对方的事情。



尽管如此,仍然向对方展示出自己的好意,我认为这是最重



要的。如果有人能在后面再帮一把的话,那绝对是绝无仅有的机



会。



关于《迷失梦想的旅途》。



这是在杂志中组合特辑的一个故事。



各种各样的角色都初次登场了。这是作为连接整个故事前后,



重要契机的一话。是在虫之歌的世界观里,点缀着的重要的一部



分。



关于“虫”这一存在的谜团,这次的故事将会作为钥匙,渐



渐把这一谜团解明的。



关于《演奏梦想的人偶》。



这是新写的故事。



和目前为止的故事一样,这也是根据主人公亚梨子以外的视



点来描写的故事。在连载里,到底是亚梨子的协力者,还是妨碍



者?是个站在暧昧的立场上的女孩子的事情.



试着回想着,我好像很少写登场人物们变成附虫者的那一个



瞬间。如此一想的话,这篇也许就变得很重要了。



这是写了一个那样狂暴的人也有贤惠的时期的故事。



在连载的时候,多亏了正式担当的山口大人呢。还有別名是



KUMIRINN的人,好像你是《theSneaker》的读者。今后也请你



多多指教了。



还有每次都画出完美的插画的RURO。这次也拜托你来画这



本书,还有特辑号的封面和附录了。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



然后,拿到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要另外谢谢你们。



以信件为首,包括那些寄到读者投稿栏里面的便条,看到那



一句句鼓励的话,我真的非常高兴。



还有,这本《虫之歌bug》,和别的丛书《消闲的挑战者》一



起所触发的感想,都化成了加油的力量。



今后也敬请关注,我会全力以赴的。



那么,我们在下次的舞台上见了。



岩井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