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THE GREAT ESCAPE大逃亡(1 / 2)
恰——恰——恰恰~锵锵!
锵锵~恰啦啦啦啦!
恰~恰~恰啦啦啦啦!
本故事献给所有为马拉松大赛所苦的学生
锵锵!恰啦——锵锵锵!
恰恰——恰~恰——恰恰恰!
锵锵!(※电影「第三集中营」(又名「大逃亡」)的主题曲前奏。)
第一场 电影兄弟之托
第四节课下课钟响起。
英文老师走出教室的同时,我立刻从抽屉拿出便当。课本和笔记本早已被我收拾得清洁溜溜。
小心翼翼地摊开包便当的报纸,打开便当盖。报纸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体育版。一边吃便当一边看旧报纸,是我仅有的娱乐之一。
Q:为什么内人动作要如此神速?
A:为了争取更多午睡时间。
便当里装着满满的饭,没有配菜。我把饭分成两半,另一半放在便当盖上。接着从口袋拿出一袋海苔口味的茶泡饭调味包,准备撒在分成两半的饭上。
再来就难了……
茶泡饭调味包里,米果和海苔会集中在上面,盐会聚集在底下。为了让两碗茶泡饭一样咸,我慎重地将调味包倾斜着倒出。此刻我仿佛化身为剪断最后一条电线的炸弹处理专家。
……成功!
看着平均分成两半的饭和海苔茶泡饭,我忍住不让脸上的笑容太过明显。
接下来就剩倒茶而已。
我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到老师桌上拿茶壶。
嗯……为什么我要把吃便当这一幕写得如此详细呢?
因为要让大家知道,此刻我有多幸福。茶泡饭做得非常成功!照这情形看来,剩余的时间我可以悠闲地睡个午觉,太棒啰!
此时我就像太阳下的猫咪,觉得世界和平,幸福到极点。
不过,和平的时间并不会一直延续下去。翻阅世界历史,你就会明白。和平不过是战争与战争之间,极短暂的时间……
当然,我并没有一边吃便当,一边想这些让我消化不良的事。我小心捧着便当,一口接一口把茶泡饭往嘴里送。
幕井凉太他们坐我前面,把三张桌子并在一起吃便当。
已经看腻旧报纸的我,不经意听到凉太他们的对话:「但是,时间太长……」
金田龙二咬着香肠说:「三个月,放学后及假日都牺牲掉了。」
「我成绩退步太多,被骂得很惨。」
接着说这句话的是中山明。阿明最近的确常常在课堂上发呆。
「就这点来说,我的成绩倒是没有退步。」龙二挺起胸膛说。
这家伙,该说他是聪明还是笨呢?
龙二身材壮硕、个性粗暴,喜欢到处找人单挑;阿明戴着圆眼镜,讲话轻声细语,是个宅男:还有脸上总是笑咪咪,感觉永远少根筋的凉太。
外型、个性天差地远的三个人,唯一的共通点是喜欢电影。
「总有一天,我们要拍出全世界人都喜欢的喜剧电影!」这是他们的口号,前阵子还常拿着八厘米摄影机四处拍摄。
有次他们放学之后留下来拍摄,当时他们给我看过八厘米摄影机,果然是我完全不了解的机器。因为普通DV摄影机的话,随随便便都能拍个一小时以上,而八厘米摄影机只能拍三分钟,而且还不能像DV摄影机一样,不喜欢的照片也删不掉。三分钟拍摄完毕,就要拿到照相馆洗出来,这又是一笔花费。另外,如果要录音,底片还要贴上磁带才可以。
他们三人就是使用这种麻烦的八厘米摄影机拍电影。
「这次分景剧本我也是用心良苦耶!不像之前的影片,只顾闷着头猛拍。」
自信满满的龙二,负责电影的拍摄工作。
「龙二,自吹自擂这句话你学过吧?」阿明冷冷地说。
但龙二毫不在意,继续说:「骄傲也没什么不可以吧!你也为了录制声音花了不少心思不是吗?半夜到公园去录脚步声,还差点被抓去警局辅导。」
「我可是拼命地逃跑耶。」阿明笑着说。
「不过,辛苦很快就有回报了。依我看,这次《PUA》的冠军一定是我们。」
《PUA》是我们居住地的地方杂志。我虽然没看过,不过这本杂志会红的原因就是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自主拍摄电影大赛」。参赛者不限年龄、经历,只要拍得好就会得奖,而且这个比赛还造就了许多优秀的电影人。
对喔!我想到街上到处贴着比赛的海报上写着截止日期是今天。
「昨天接到凉太打来说要重新剪接影片,真的吓到我了啦。」
「凉太对剪接很执著啊。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两点,虽然还有一点时间,但我还是满担心的。」阿明说。
「不过,你有剪接出什么成果吗?」
被龙二一问,始终保持沉默的凉太微微一笑。
听到这里,看来他们应该赶上截止时间了,好险好险。
凉太得意地挺起胸膛说:「虽然有点臭屁,不过剪接得十分完美。你们看——」
他拿出装影片的塑胶盒。
此刻空气瞬间凝结。
「为什么剪接好的影片还在你手上?」龙二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啥?」凉太也一脸狐疑,似乎不明白龙二在问什么。他看了看影片盒,又望着龙二和阿明。然后,「咦……?」凉太歪着头。
「咦什么啊你F:」
龙二用力拍了桌子一下。全班顿时看着他们。
「你不是应该在今天早上就把影片交到『PUA』吗?!」
龙二揪住凉太的领口。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没错,但我想让你们看看剪接的成果嘛!」凉太天真地回答。
阿明搔搔头说:「怎么办……截止时间是下午两点耶!一定要送过去才行啊!」
「……那放学后赶快送去。」凉太说。
阿明听了立刻用腋下夹住凉太的头。「放学后已经超过两点啦!」
龙二站起来,眯起眼睛锐利地看着教室的时钟说:「我去拜托古贺仙,让我现在去交影片。」
古贺仙是我们班导——古贺老师。他三十岁左右,是个数学老师,很能理解学生的心情,所以深受大家爱戴。
去拜托古贺仙的话,龙二他们也会安心不少吧……
我吃完饭,用报纸包好便当。嗯,接下来是午睡时间。
选了靠窗晒得到太阳的位置,把制服当被子,闭上眼睛。下午有全学年的马拉松大赛,希望可以的话多保存一点体力。
我开始在脑中数羊。
当第三十只羊俐落地越过栅栏,教室门突然被用力地打开。(被那声音吓一跳,第三十一只羊的脚被栅栏绊倒。)
原来是龙二回教室的声音。他的表情很可怕,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他踏着大步回到座位,从凉太手中夺过影片盒。
「——古贺仙答应了吗?」阿明问。
「……古贺仙说可以。」龙二说完,狠狠踢了椅子。发出的声响,让女生吓得缩了缩脖子。(我脑中的羊冲破栅栏。)
「可是,我跟古贺仙讲话的时候,胖田在旁边说风凉话。」
大概是想到刚刚的情景,龙二握紧拳头。
胖田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体育老师。本名细田,但没有人那样叫他。
为什么给他取这种绰号,因为他的体型根本不像个体育老师。胖胖的身材,加上本垒板脸,简直就像童话里的胖王子。
「我以前可是很瘦的。」
胖田虽然这么说,但我们都无法想像。
而且,学生都不喜欢胖田。
每次体育课不是长跑,就是搞什么特别训练,这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毕竟我奶奶以前更严厉)。
他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完全不相信学生说的话。即使身体不舒服想在旁边休息,胖田就会认为你想跷课。胖田大概觉得,学生讨厌上他的课,所以才不相信学生说的话吧。
「胖田说了什么?」阿明问。
龙二的眼神变得锐利,说:「他说,你们对电影那无聊的东西还真热中。」
听到这句话,连一向温和不生气的凉太,表情都扭曲了。
「他还说,借口去交影片,其实想跷掉下午的学年马拉松大赛吧?不管我怎么解释,说只是单纯去交影片,他也不相信。」
「胖田这家伙……」阿明叹口气说。
「既然说了也没用的话,我豁出去啦!」
「豁出去……什么意思?」凉太戒慎恐惧地问。
「我要跷课!」
话才说完,龙二立刻要夺门而出。
「等、等一下!」阿明拉住龙二的袖子。
「要去的话,也应该我去。」
凉太也开口,站在龙二面前伸手阻止他。
这时,龙二若有所思地笑说:「搞错了吧?到时候被骂到臭头的角色,应该由我来扮演。」
身材壮硕的龙二,吞没了娇小的凉太。
阿明在龙二身后紧抓不放,说:「我叫你等一下!」
「闭嘴!」龙二甩开阿明企图阻止他的手。
一股险恶的气氛在教室流窜。
就在暴动即将展开的那一刻,有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声音出现。
「安静一点。你难道没听到,现在正播放莫札特交响曲的第十四乐章吗?」
会说这种火上加油的话,就我所知只有一个——创也。(而且,会认真听学校午间广播的人,也只有他。)
创也摊开画有玫瑰的桌垫,将一盒三明治放上去。
正要走出教室的龙二,转身来到创也的位子。
「创也,你刚说什么?」
「你们说要拍电影,应该提高对音乐的敏锐度。这么美妙的旋律却充耳不闻,反而大吼大叫,我实在不能理解。」
创也继续加油添醋。一察觉事情不妙,我想拦住龙二,只可惜龙二快我一步,早已握紧拳头——来不及了!创也若无其事地从保温瓶中倒出一杯伯爵茶。
当龙二抡起拳头,创也正好放下杯子,说:「你们如果肯安静,我就帮你们。」
听到这句话,龙二的手停在空中。
「只要我出手,龙二不仅不用跷课,影片也能平安无事送达——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
创也点头。
试图阻止龙二的凉太和阿明,眼中出现光彩。
龙二放下拳头。
「成交。」
创也微微笑。
唉……龙二他们都不知道……创也现在的笑容,我看过无数次。这笑容,就像小朋友发现新玩具时,开怀地笑一样。我不知被那天使般的笑容骗过几次:在下水道野餐、打烊后百货公司的捉迷藏、晚上偷偷潜入学校……啊啊!实在不愿意回想!
不了解事情真相的龙二,天真地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创也耸耸肩说:「看来你好像欠缺理解能力。我刚不是说,想安静地听学校广播吗?」
龙二无奈地搔搔头说:「你如果改掉嘴贱的习惯,应该会交到更多朋友吧。」
错!龙二你错了!创也除了嘴贱,其他要改进的地方多着呢……
创也整理好桌子,站了起来,说:「我们到『秘密基地』去谈吧。」创也对着龙二他们说。
可是……为什么创也拍的是我的肩膀呢?
第二场 秘密基地
关于秘密基地,我稍微介绍一下。
我想不管哪里的体育馆,舞台下方都设置一个空间,就是用来收纳帆布和折叠铁椅的地方。空间里有六台滑动式的手推车,最左边的手推车就是秘密基地。
不能在班上公开讨论的事情,就会来这里说。
体育馆入口有个黑板。今天的日期下没有任何记号。如果用黄色粉笔写着「H」,表示有人正在使用秘密基地。
体育馆内有三对三斗牛赛,也有人打桌球,合唱团和轻音乐队在舞台上练习。这么多不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还练得下去,我相当佩服。
创也对着舞台上的同学说:「二年五班要使用秘密基地。」
接着将推车拉出来。推车的前方堆积着折叠铁椅。里面——也就是我们可以待的空间——大约四张榻榻米大。
我们拉着舞台下方的铁架,将手推车往舞台下方黑暗处推。
所以,此刻我们人在秘密基地。为什么我也在这里?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想问创也,又怕被他嘲笑,只好作罢。
创也伸手点亮天花板——也就是舞台地板背面的电灯。
光晕包围着龙二、阿明、凉太三人,还有我和创也。
「时间不多,我简略说一下。」创也扶正眼镜,看看我们说:「简单说,就是从下午的马拉松大赛中途偷跑,然后送底片到『PUA』。」
……果然。
刚刚看到创也的笑容,我就知道。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绝对在想些危险的事……
「跟我想的一样。」龙二开心地说。
一旁的阿明问:「创也既然都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不让老师生气的好方法?」
创也点头,说:「我们可以偷跑但不让胖田发觉。我现在来说明整个计划。」
创也摊开他手上的纸,中央画着我们学校的地图。
「男生的路线全长十公里,途中有三个老师监视,胖田会骑脚踏车在后面追赶。女生出发二十分钟后,男生才能出发。」
创也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停在公车站的位置。
「在起跑点约五百公尺处,搭往车站方向的公车。『PUA』的办公大楼在车站前没错吧?」创也问,凉太点头。
「影片交到『PUA』后,搭公车到桥前的公车站。从时间上来看,跑者这时应该过桥接近中点了。从公车站抄近路到中点处与跑者会合。」
「不用特地跑到中点,直接朝终点前进不也可以吗?」阿明插嘴道。
创也摇摇头说:「不行。你难道忘记在中点会发通过证吗?」
我也忘了……
「中点处的老师掌握马拉松大赛的参加人数。最后一段追赶的胖田,只要发觉通行证的数量和参加人数不符合的话……」创也说到这儿便停住。
沉默了一会儿,龙二说:「老师会发现有人脱逃。」
龙二严肃的语气,让秘密基地的空气也凝结起来。
「不过,创也真行。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好全盘的计划。」
凉太的赞美,让创也相当得意。(单纯的家伙。)
「我有个问题。」凉太说。
一你知道发车时间吗?」
突然间,空气又再次凝重。不懂得「准备周全」这句话的创也,当然答不出来。
「创也竟然连最基本的细节都忘记,很难得喔。」阿明说。
他一点都不了解创也。连最基本的细节都会忘记,才是创也的本性。
一定满脑子只想着马拉松大赛中途偷跑的事,才会没注意到小细节。
这时,头上传来微微的合唱团歌声,跟以往有些不同。
「吧噜吧噜吧噜吧噜吧噜吧噜……」
他们的歌声听起来像念经。这是通知有访客到秘密基地的暗号。
过了一会儿手推车开始移动。我们和推车被拖上明亮的体育馆。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短发、戴着红色镜框眼镜,人称文艺社才女的真田,只有她能够和创也站在对等的地位辩论,班上同学也要让她三分。
而且,真田竟然一个人就拖动载着我们几个男生和大量折叠铁椅的推车……她纤细的手臂,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嗯……有什么事吗,真田小姐?」龙二战战兢兢地问。
才女真田丢了一团纸在我们面前,说:「我料到会有这种状况,早就事先准备好了。」
真田小姐双手环胸看着我们。她丢的那张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头写着公车所属的公司名称。
「这是……?」
创也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张纸。
才女真田淡淡地说:「你只要看这张,就知道每一站公车的运行时间。」
刚才她说「我料到会有这种状况」所以先准备起来……她平常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坐在推车上的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才女真田又使劲一推……我们又重新回到黑暗中。
「嗯,先不管过程。总之,对我们而言必要的情报都准备齐全了。」创也说:「剩下就是角色分配。」首先,创也的手指向龙二,说:「龙二,我们之中你跑最快。」
「嗯。」
「不好意思,这次你尽可能慢慢跑,引开胖田的注意。然后,阿明——」创也的视线转到阿明身上。「你要跑快一点,可以的话最好当带头的几个。对你来说也许很辛苦,不过最前面和最后的人差愈远,会合时就愈轻松。接着是凉太——」
凉太兴奋地听自己的分工。
「你就表现出一副很想去交影片的样子,藉此来分散老师们的注意。」
创也话才说完,龙二就歪着头,问:「等一下,创也。不是我去交影片吗?」
创也深深叹一口气说:「请不要说这种傻话。中午发生的事,一定会让胖田特别注意你的举动。你只要有些风吹草动,立刻出局。」
「那是谁去交?」
被这么一问,创也不怀好意地笑了。
此刻我脑中的警报装置开始哔哔作响。
不妙……虽然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妙……
创也开口说:「龙二,你是诱饵。实际去交影片的……」创也伸出手指,开始列举几个条件:「第一,和你们的电影制作没有关系的人,而且愈不显眼愈好。这个人必须是各方面表现都普普,没有任何特征的平凡男生,但同时又拥有应付所有突发状况能力的人……」
创也在讲什么鬼话?那样的家伙要去哪找?
这时,创也拍拍我的肩膀。警报装置「碰!」一声,爆炸了。
「内人,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
创也又露出魔鬼般的笑容,而我是只被蛇盯上的青蛙。
创也还给我哼起歌来,我下意识地把歌词填上。「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哆啦A梦主题曲)」……我可没有四次元口袋……
创也不理会我,自顾自地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我也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我脑中连备用的警报装置也爆了。
「……」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此时织田信长出现在我脑海,温和地对我说:「人的一生中都背负着重担,任重而道远。」
然而,创也随后讽刺地一笑,说:「说这句话的不是信长,而是德川家康。」
不要随便偷窥别人的思想!
我正想发发牢骚时,合唱团突然停止唱〈噢!布烈奈莉〉,改唱〈多娜多娜〉。(※〈Vreneli〉、〈Dona Dona〉,两首都是大家耳熟能详,传唱世界各地的民谣。〈噢!布烈奈莉〉来自瑞士,而〈多娜多娜〉则是一首以色列民谣。)
是戒备警报!阿明立刻关掉电灯。黑暗中,我们屏息以待。
楼上传来老师的声音:「喂,午休时间要结束,东西整理整理。」
接着听到同学们大声说:「好!」合唱团又再度唱起〈噢!布烈奈莉〉。
我们松了一口气,警报解除。感谢合唱团通风报信。
「还有什么问题吗?」创也看看我们。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因为兴奋,脸颊红通通的。
「那就这么决定啦!」
龙二紧握的拳头往手心一打。
第三场 艳阳下的跑者
一学年总共七个班级的学生,分成男女两队在操场上集合。女生做完暖身操站在起跑线上,枪声响起,便同时跑了出去。
在后面追赶的女子体育老师——松浦老师骑着脚踏车尾随。她四十岁左右,骑着淑女车,感觉就像正要去买菜的主妇。
操场上只剩男生。我们也做暖身操,柔软筋骨。
我将运动服卷起来,检查围在肚子上的毛巾。肚子跟毛巾之间夹着装入影片的塑胶盒。
做体操的同时,我一边留意校舍的时钟。往车站方向的公车,还有十四分钟就要发车了。再不快点起跑,会赶不上公车……
「不用太担心。」创也老神在在地拍拍我的肩说。拿掉眼镜的创也,跃跃欲试。「再过八分钟,轮到我们起跑。跑到公车站牌只要三分二十秒。不会搭不上公车。」
创也根据以往跑步的经验来计算。
「你算得准吗?」
对于我的疑问,创也十分不悦,说:「到现在为止,哪一次我算错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计划始终都错误连篇,我才会这样问啊!
我总是很苦命地必须配合少根筋的创也。创也,你可知道我有多辛苦?!
这时,我脑中又出现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
「人的一生中都背负着重担……」
是是是,我知道啦……我推推他们两人的背,将他们请出我的脑袋。
「阿基里斯腱(※指脚踝部分。)要好好伸展!」胖田大声对我们吼。
说完,他一脸讽刺地走近龙二、凉太和阿明。
「怎么?你们这几个!要参加马拉松大赛吗?不是要去交影片吗?」
「……」
三个人斜眼瞪着胖田。
胖田继续说:「还是打算跑到一半开溜去交影片?」
「才没有那么想。」龙二耸耸肩,挑衅地说:「要不然让你检查,看我有没有带影片在身上?」
「嗯,算了。」胖田指着他们三个说:「反正我会紧盯着你们!」
说完,胖田牵着脚踏车来到起跑线。
龙二来到我们旁边。视线并不与我们交会。
「创也、内人,我们已经按照计划让胖田盯上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们。」
「包在我们身上。」
创也强而有力地回答。我在一旁暧昧地微笑。
「各就各位——」
胖田跨上脚踏车,举起手枪。
枪声响起,我们一起往前跑。
出了校门,直直向北跑。到处是昨晚下雨留下的水坑,幸好还下至于妨碍跑步。
「内人,可以不用跑那么快。」
创也在我背后说,但他的速度也不自觉加快。
「今天跑得特别快喔。」田径队的三郎跑到我旁边说。
三郎是短跑选手,真不愧是田径队,长跑也难不倒他。
「对啊,有很多原因啦。」我快速回答,不让呼吸节奏紊乱。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别客气尽管说啊。」
为了要交影片,我和创也会在马拉松大赛途中偷跑。一说出来全班都知道了,这样好吗……
三郎很热心,但我没有时间回答他。怀着感谢的心情,我对他竖起大拇指。
离公车站愈来愈近了。回头一看,创也依然紧紧跟随。队伍的尾巴还在对面转角,所以目前看不到胖田的身影。
公车站附近有间蔬菜店,旁边摆了堆积如山的纸箱。我原本往前跑,突然改变路线往旁边一跳,隐身在那堆纸箱当中。
接着创也跟了过来。如果跟我一样安静地躲起来那就算了,谁知他笨手笨脚,跳进来的时候还弄出一阵声响。
我们躲在纸箱中,大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一一经过。
「叽叽——」最后是没上油的脚踏车声。
……走了吗?
我用唇语问创也。他点头。
我们从纸箱小山中抬起头,看看左右。路上没有半个人。
很好,第一阶段成功!
「你们今天不是有马拉松大赛吗?」蔬菜店的老板娘一边整理纸箱一边问。
「对啊,但只有我们两人的路线跟别人不一样。」创也认真地回答。
长得帅就吃香,老板娘一点都没有怀疑他。
「辛苦了。这个给你们。」
老板娘拿了两颗苹果给我们。
「谢谢。」创也微笑。
这时公车刚好到站。我们跟老板娘行个礼后,搭上公车。
第四场 巴士!别跑!
呼~
坐在两人座的位置上,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第二阶段成功!
午后的公车,用「安静」来形容最适合不过,窗外射进来的太阳相当暖和。乘客只有小猫两、三只。有人看着窗外,有人打瞌睡,也有人戴着耳机闭目养神,还有人看书……
公车后面有一台黑色休旅车静静跟着。看不清楚里面的人的长相,可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在学校上课时,卓也都在干嘛?」我问创也。
「在学校旁边待命。一发生紧急事件,马上就能处理。」
「马拉松大赛呢?」
「也会跟着,毕竟是我的保镖嘛!」
创也回答时连看都不看后面一眼,我更确定后面黑头车里的人就是卓也。不过就现实面而雷,有卓也跟着心里踏实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卓也都会帮我们。
创也正托着脸颊往窗外看。
我对他说:「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我不是说过,我的计算不会有错。」创也看着窗外说。
喂喂,果然又是老样子,他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信满满?
「不过有件事在我计算之外。」创也转身面对我,说:「你竟然愿意帮忙,出乎我意料。」
「你还不是一样。」我说。
平常的创也,总是跟大家保持距离。
「如果跟大家一块起哄,我便无法好好观察人类的感情和行动。为了创作出最优秀的游戏,我想当个冷静的观察者。」——这是创也最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所以当他主动说要帮助凉太他们,我吓了一跳。
创也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说:「这一切……都是游戏罢了。我只是想用玩游戏的心情,从马拉松大赛开溜。」
——骗人。
创也的确是个电玩宅男,而且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毒舌派,但他并不是个用玩游戏的心情来做坏事的家伙。创也这人个性虽然不好,却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
于是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创也,你生气了对吧?」
「……」
「凉太他们努力拍电影,他们的梦想是总有一天要拍出最棒的电影。但是,胖田却把他们当笨蛋,所以,你生气了。」
创也的自尊心颇高,拥有自己的梦想并引以为傲,同时,他也尊重别人的梦想。胖田践踏凉太他们的梦想,创也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嘲笑别人的梦想。即使是老师……」看着窗外,创也说。他冷静的口吻,传达出强烈的意志。
「内人,那你呢?」创也看着我问:「你为什么会帮忙?」
「……」
这次换我移开视线。以前,在下水道听创也说他的梦想时,我很羡慕他有自己的梦想。那时我就下定决心,要追随创也的梦想,直到找到属于我的梦想为止。
所以,我知道创也对胖田的作为感到不满。
而且,创也有时只顾专心地追蝴蝶,浑然不知自己可能坠落悬崖。我不能丢下他。
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将我的心情传达给创也知道。
很巧地,这时车内的广播告诉我们该下车了——
我原本想按铃,但及时作罢。我问:「创也,我可以按铃吗?」
「嗯?」创也一头雾水。
「我问你,我可以按下车铃吗?」
「问这个干嘛?」
「有一次我一按下车铃,结果亲戚的小孩生气哭了起来,因为他也想按。」
「你那亲戚的小孩几岁?」创也冷冷地看着我问。
「明年要上小学。」
听到我的回答,创也叹了一口气,说:「内人同学,如果你愿意请替我按铃,我不会跟你抢的。」
他的笑容异常地温和。
「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
创也的嘴角带笑。可是,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并没有笑,赶紧乖乖地按铃。
叮咚!
铃声在车内回荡。
「重头戏要上场了。」创也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