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在东条同学的催促下,雾岛同学才缓缓走向教室一角放置麦克风的地方。
等一下就要进行结尾致词了。
他应该没问题吧──我在一旁默默守护。雾岛同学就在众多学生面前,抬头挺胸地说:
「今天的活动就到此结束。」
这句宣言没有丝毫拖沓。
以前的他应该会脑袋一片空白,讲话还会吃螺丝,如今那副模样早已不复见。
一定是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习惯了吧。
这就是雾岛同学成长的证明。
──刺痛。
…………咦?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应该不会这样才对啊。
但就在我因为令人费解的心痛皱起眉头时,雾岛同学的结尾致词也说完了。随后又有几名学生聚在雾岛同学身边,分别是夏希同学、学生会长东条同学,还有为了庆花祭筹备工作共同努力的学生会成员。尽管称不上多,但是根本无法想像以前的雾岛同学身边会聚集这么多人。
跟出版社谈过之后,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自此之后,雾岛同学周遭的环境好像变得和善许多。
照理来说,我应该要为眼前这一幕感到欣喜若狂才对。
──刺痛刺痛!
可是不知为何,这股心痛却无法平息。
不仅如此,还变得越来越严重。
回过神来,我已经来到走廊上独自休息了。
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我扪心自问再多次也理不出头绪。
但问著问著,除了心痛之外,甚至有股寒意渐渐自脚尖流窜而上──
「冰川老师,你没事吧……?」
雾岛同学一脸忧心地走出教室。
他一定是发现我不在教室里才会过来吧。
雾岛同学窥看著我的脸说:
「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要去保健室吗?」
「不,没关系。看到你的脸,我就平静多了。」
为了表达自己没有任何异样,我扬起嘴角展现笑容。
但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绷著表情肌肉还能不能笑得完美。毕竟现场没有镜子能亲自确认,但我觉得自己的笑容非常扭曲。
见状,雾岛同学微微张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反倒是刻意营造出爽朗的感觉。
「对了,冰川老师,我刚才被学生会的学长姊称赞了,他们还问我明年要不要加入学生会。但我想应该只是客套话啦。」
「是、是吗?」
「是啊。他们又称赞我代表的工作做得不错……该怎么说,以前我很少被别人称赞,我觉得超级开心。」
「所以,或许我的想法很单纯──但我决定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刺痛刺痛刺痛!
雾岛同学搔搔脸颊,满脸笑容地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脏附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尖锐剧痛,让我顿时脚步踉跄。
「冰川老师,你没事吧!」
雾岛同学急忙跑到我身边。
但我紧紧压著胸口,无暇理会。
啊……
啊,我终于意识到了。
不对,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却总是佯装不知。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心中有如此丑恶的感情。
──到×××××××××我。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想不起确切时间,但真要举例的话,没错,就是雾岛同学期中考的排名超乎我预期的时候。
当时我对雾岛同学的成长感到欣慰。
但我发现心中还有其他感情。
我害怕极了。
因为雾岛同学的成长幅度超出我的预料。
──到×身×××不×离×我。
高中时期的恩师对我说:「将来你一定会拋下我,张开翅膀遨翔到远方吧。」
如今我才切身体会到这句话意义何在。
学生会在几年间获得惊人的成长。
跟我们这些停摆的大人不一样,他们时刻都在改变,最后就会拋下我们这些老师远走高飞。
举例来说,没错,就像在人生这条路上进行长跑一样。
我们这些老师刚开始会引领在前,不久后便会被学生们追上。
当这些学生长大成人后,老师们为了带领下一批学生,会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
这就是老师的工作,过去的我也觉得无所谓。
──到×身×××不要离×我。
但我终于意识到了。
我发现雾岛同学可能会跟其他孩子一样,拋下我先走一步。
这么一来,我就再也追不上他了,因为我们这些老师得停留在原地。我的立场再也无法与他对等。
啊……
所以归根究柢,若要用一句话表达心中这份恐惧,那就是……
──我害怕雾岛同学变成大人。
◆ ◆ ◆
那一晚,我又梦见了那个梦。
这里有点像涩谷的交叉路口。
在难以计数的人潮当中,我看见了长大成人的雾岛同学。
而雾岛同学勾起嘴角,不顾众人注视的眼光,就这么朝我奔来。
我也拔腿奔向雾岛同学,像要配合他的动作般──
「但我已经知道,这不是一场幸福的美梦」。
雾岛同学通过我身边后,跑向我身后的其他女性身边。
他的眼里没有我的影子。
我也不在他的未来之中。
我向雾岛同学伸出手,在梦里大喊著:
──到我身边来,不要离开我。
但我的声音却永远传不进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