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在键盘上舞蹈(2 / 2)
「说起来友利以前有跟风见学过钢琴的吧?」
「说是吵了架,但不愧是童年玩伴。太默契了」
「简直就像是在互相帮助着一起演奏一般……」
一部分学生小声地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感叹。
(互相帮助着一起演奏……么)
真是不懂啊这些人。
那不是互相帮助。
硬要说的话,那是童年玩伴之间的,第一次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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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一边拼命配合着坐在一旁的梓的演奏,一边在心里呐喊着。
从开始的那一刻起,梓的演奏就一团糟。
时而随心所欲的改编,
时而任性无比的独奏,
不照着曾经一起创作的曲子弹奏,而是自由自在地在键盘上横冲直撞。
大家听上去可能是默契十足的联弹,但那是因为我在拼命地配合。
(这、这句话……!)
一点儿都没想着来帮我!
还以为是『作为友情关系的清算,友利梓打算帮助风见千冬』呢?
完全不对!
不然她怎么可能演奏得像是在挑事一般啊!
「!?」
梓的演奏严重偏离了我预想的路线。
为了不让观众们发现这个事实,我迅速地进行协调&纠正。
联弹继续着。
(啊,真是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啊!?我在心里这样咒骂着——。
或许是受到童年玩伴的旋律的启发,我想起来了。
(说起来,以前的梓就是这个样子的来着)
经常会喊着『有个被欺负的孩子!』然后插手进跟自己无关的争斗。
曾经还拉着内向的我去街上探险。
而且小时候的联弹也是,梓总是随心所欲想怎么弹就怎么弹,总是让我来给演奏收场。
老实说被她折腾得很辛苦……。
(——但是和梓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就和现在一样——我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打心底感到惊讶。
骗人的吧?
——我在享受钢琴?
无论怎么努力都没能在比赛中取得成果,甚至讨厌钢琴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
我是在初三的时候不再弹钢琴的。
那时的梓俨然已经成为了学院里的英雄。
除了钢琴以外没有其他长处的我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好友抛弃。
所以努力想要在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但是,越是努力做出没有失误的正确演奏,就越是无法获奖——。
(——啊,这样啊)
听从前辈的建议,这两年我几乎没有弹过钢琴,特意这将段时间空出来的现在我明白了。
注重正确性而害怕犯错误的演奏注定是无聊的。
那只是在讨好评审而已。
对啊,以前的我能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是因为……。
(我在纯粹地享受着钢琴)
然后,让我有了那种心情的, 是梓。
我虽然出生在音乐世家,但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很讨厌弹钢琴的。
作为一个孩子,我讨厌有人命令我去弹奏。
『呐,千酱!教我弹钢琴吧!?』
但,年幼的梓却改变了我。
她缠着我教她弹钢琴,每当我开始弹曲,她就笑得很开心。
当然,像今天这样的联弹也很开心——。
「很开心呢,千冬」
我被从几十厘米远的地方传来的低语声吓了一跳。
骗人的吧?
一般人能在联弹的时候说话?
她究竟是何等的完美超人啊!
虽然她从以前就不只是运动和学习,在音乐(钢琴)上也有着才能……。
(难道我连钢琴也跟不上梓了吗……?)
绝望朝我袭来。
友利梓是无所不能的特殊存在。
那样的话,就算无法在钢琴上胜过她也是没办法的吧——。
『没事吧,千冬』
瞬间,前辈的声音在脑海中复苏。
就在学年末舞会开始不久前,前辈给我打来了电话。
前辈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我的不对劲,这么说道『从私信之中我感觉到了,你最近没什么精神啊』。然后——。
『难不成是和童年玩伴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之前私信的时候你总是在聊童年玩伴的话题,但这几天却完全没有提及』
『……不愧是前辈。还是那么的敏锐。相比下来……我却是差劲透顶了。和梓吵了架,甚至还让前辈担心了——』
『你应该更加自信一点。在公园里听你说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千冬你对童年玩伴抱有自卑感。但在我看来,千冬你也是很了不起的啊?』
『前辈……』
『虽然你现在没在弹,但我知道千冬在钢琴这件事上一直在努力。不仅如此,千冬你为了能和我聊天而学习了动漫方面的知识,而且为了改变外表和性格也努力过。我打心底地尊敬——喜欢千冬你这样努力的一面』
他这样鼓励了我。
甚至还对我说出了在公园见面的那晚,我一直想要听到的那句『喜欢』。
事已至此,我还能放弃吗?
我能失去自信,再给自己找个「没办法」的借口,然后逃避吗?
(——怎么可能!)
才不想认输!
前辈说得对,我一直在努力弹钢琴!
勉强保留下来的作为钢琴家的矜持(自尊)在内心某处被点燃了。
为了不输给身边的童年玩伴,我全力以赴。
风见千冬的全盛期。
是全身心地享受钢琴的时候。
我再现了和被用神童这样夸张的外号称呼的那段时期同等的演奏。
「呐,千冬」
黑白琴键现在已经变成了战场。
当然我没有余力回应梓的声音。
尽管如此,身着鲜红礼服,手没有停的好友仍然继续说着。
「虽然千冬说自己是『不可靠的存在』,但没那回事的。和千冬一起聊天,一起玩耍的时间,对我而言十分的宝贵。你都不知道那对我心灵的帮助有多大」
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在心中呐喊着无法出声传达的话语。
(我很喜欢和梓一起度过的时光!)
只是在一起而已就感觉很舒服的关系(联系)。
风见千冬最喜欢友利梓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嫉妒键坂)
我讨厌自己不再是梓唯一特别的存在了。
我担心梓还能否像以前那样和自己在一起。
所以——我才想让梓更多地依靠我。
「——抱歉,梓」
我一边演奏着,一边将一直没能说出来的道歉努力挤出口。
脑海中浮现的是因为嫉妒键坂而对梓说出的丑陋话语。
啊,我是何等的愚蠢——。
「你道歉我也不原谅」
「……!」
因为好友的宣告,今天的演奏第一次出现了失误。
但观众们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梓帮我进行了掩饰。
然后演奏继续着,
「我比以前更讨厌千冬了。泳池那天你说的那些话伤透了我的心」
这也没办法。
我也想把那时候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我对梓造成的伤害就是那么大……!
「不过,我绝对不会想着这样就不做朋友了」
「!」
「虽然我有点讨厌你了,但更重要的是——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千酱」
我不由自主地从键盘上移开视线,看向旁边。
我最喜欢的童年玩伴就在那里。
友利梓面带微笑地弹着钢琴。
(——谢谢你)
我用那么难听的话伤害了她。
是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轻易原谅我的呢。
那种像动漫一样的自我中心主义的展开,在现实的人际关系(联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尽管如此梓她)
她说尽管讨厌我了,但还是想和我做朋友。
还说很喜欢我。
那样的话……!
「那我现在就得努力了啊?为了弥补被你讨厌了的部分,为了能让友利利喜欢上」
我用小时候的外号叫了我的好友,然后继续弹奏钢琴。
刹那间——梓停止了演奏。
但我却没有停下。
在剧场后台感受到的不安已然烟消云散。
就像小时候为了得到梓的夸奖,为了看见梓的笑脸,而努力学习钢琴的那个时候一样——我一心一意地让全身充满了活力。
「——」
然后,演奏结束。
紧接着就是一片喝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学年末舞会上充满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不由得环视了一下会场,竟然还有学生感动得哭了起来……哇!
「难以置信,定冈那家伙都哭了」
「是不是刚才的演奏让他对千冬刮目相看了?」
「……真是的。还真是反复无常啊——」
此时我没有再说下去。
总是一副灿烂笑容的,坐在旁边的童年玩伴。
但,和平时不同的是——。
「啊,啊哈哈,抱歉。总觉得松了一口气」
眼泪。
虽然在舞台下面看的学生们大概注意不到,但旁边的我却看得很清楚。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梓哭的样子……。
「干嘛啊。和我一起联弹有那么开心?」
「当然了!而且刚才的演奏充分说明我和千冬已经和好了!这样帖子那边也会消停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帖子是指什么,但毕竟是梓。
(肯定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又帮了我吧)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因为我比以前更加强烈地认识到了。
风见千冬和友利梓的关系(联系)。
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所以——。
「呐,梓」
我们一起从椅子上站起,在舞台中央向大家行礼之后,我这样悄悄地说道。
「要不在这里回应键坂的表白吧?」
啊,真是的。真不该笑定冈的。
我也是一样的反复无常。
但——肯定的。
今晚梓会和我一起弹钢琴,一定是因为键坂做了些什么。
会在学年末舞会上进行那种挑事一般的演奏什么的。
对于优等生梓来说,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且另类了。
所以肯定是键坂的提议。
因为,键坂可是梓的搭档。
是梓认可的男人。
在这样认同之后——。
「刚才键坂的表白,真是太棒了」
我不禁将如果是昨天之前的自己的话就死也不会说出口的台词说了出来。
这是不掺半点谎言的真心话。
因为键坂君孝的表白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真挚,那么的满怀深情。
「那家伙的话我就能放心把梓交给他了」
「呵呵。那是什么。千冬是我家长吗?」
「才不是。梓是我的朋友。今后也一直是」
「——嗯。不过,抱歉,千冬」
「诶?」
「千冬的期待要落空了」
这么说完,梓向从剧场后台走过来的会长那里要来了麦克风。
「键坂君」
然后。
身着鲜红礼服的好朋友。
露出了毫不犹豫的笑容,给出了对表白的回复。
「——抱歉」
「啥?」
我不禁在旁边哑口无言了。
现场的学生们也是如此。
大家肯定都觉得梓会接受键坂的告白。
「我不能和你交往」
梓对着舞台下的键坂给出了这样的答复。整整过了3秒钟之后。
众人的惊讶之情笼罩了整个会场。
「等、等等……!」
什么情况!?
你不是喜欢键坂的吗!?
对着虽然很想这样大喊出来但却因为过度的惊讶而说不出话的我,梓在只有我能看到的角度——。
「——不要紧。一切都在按键坂君的计划进行」
『大家的朋友』没有用麦克风,而是这样在我耳边低语。然后她吐了下舌,露出了顽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