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沉默了下来。好一会，他才慢慢地跪倒下来，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沧桑：“普罗奥修已经远去，我曾以为我效忠的是那位王，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效忠的其实是那个国家。我知道这并非公主的错，可我已经不能将自己的忠诚交付于她。”

  他低下头，让自己的额触碰到夏洛蒂的手背，他闷声道：“因为您回应了我，所以我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您。我将为您披荆斩棘，为您燃尽一切。”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从萨罗那里出来，他以为自己再次醒来会是在另一人面前。宫殿能让他们在“死”后复苏，而再次清醒，则会是另一人唤醒了他们。

  可当他看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虽然是完全陌生的模样，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之前的那位“主上”。

  夏洛蒂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他们来到了里克街118号，这里是夏洛蒂此身的“祖父”留给她的一处秘密的居所。在他们的对面，有一座高大的教堂，堂中空旷而寂静，没有多少人去祭拜的样子。

  夏洛蒂在窗户后看着对面，那是一处闹市的教堂，红的墙砖与白的镶边，虽然庄严，却有些落寂。大门闭紧，门口落了一层灰。

  夏洛蒂转过身，对着丹恩，她思索道：“我们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基本规则。”

  知道规则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其中一员。夏洛蒂将那个孤女的身份给继承了下来，丹恩则成为了她最后的守护骑士，过了一夜后，她开始以这种身份，去拜访了不少贵族中的“朋友”。

  不是每一位都得以见过。不少人根本就看不起她这位失去了一切的孤女，但也有几位碍于面子，与她面谈了一段时间。而就在这短暂的接触过程中，夏洛蒂用言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心中逐渐构起了一个有关这座城市模糊的影像。

  这是一个混杂了未来与过去的奇怪的城市。既有着超出了时代的武器，也有着古老没能跟上变化的规条。人们出行已经用上了初代的笨重铁皮汽车，港口处停靠着的也是完全由钢铁打造出的巍峨航舰，工厂四处开花一般建立而起，但在规则上，这个地方依旧是由王族与贵族们统治的地域，他们奉行着传统的一切，与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两样。

  人们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地方生活，重负和压力让他们不堪忍受，病痛与贫穷也总是伴随着他们，但没有人出来反抗，他们仿佛天然就顺从这一切。

  而这一代的统治者，是一位有着“黄金”称号的恐怖的君王。

  夏洛蒂没有得到他更多的情报，因为议论王者貌似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在这里，她的能力仿佛受到了压制，只能发挥出浅浅的一层。神秘被排挤，反倒是丹恩的物理能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夏洛蒂在想。这毕竟只是镜中的一个世界，其中的许多方面是归于它创造者的所有。这个世界的生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夏洛蒂相信，“镜中人”在此蓄谋已久。

  既然祂将战场转移到了这里，夏洛蒂相信，很快就会有事情找过来。现在的他们还漫无头绪，只能以静待动，她先是丧失了主动权（其实还是争取来了一些），后面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变化很快就到来了。一系列可怕的死亡降临在了这座城市。

  归家的工人在巷子中停止了呼吸，路边乞讨的流浪汉被严寒冻毙，演出的少女在舞台上七窍流血而死，寻欢的伯爵在快乐中死去……不同身份，却无一能避免。

  他们的死法各不相同，但每一位都有同样的特点，就是在死前，面上都浮出一抹类似的微笑。

  一种诡异的、仿佛看透了什么的笑。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更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他们在期待什么，更多的人下去陪伴他们吗？

  作者有话说：

  明日一更，晚上更。

  双更-7，这个故事也不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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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警方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 这种诡异的死亡很快就让整座城市的人陷入了恐慌。丹恩将必须的情报给收集了起来，当他回来的时候，换上的大衣下夹着一叠厚厚的报纸, 明显是适应了如今的装扮。

  夏洛蒂一直待在自己的房子中，似乎是对如今的状况并不着急。丹恩也没有催促，他相信能将自己从那个家伙手中救出的她，必定有着自己的思量。

  迷雾之都的天气愈发阴沉起来，就像是内里蕴藏着一头可怖的怪兽, 在它还没有起身的时候, 呼出的气息都足以将地上的一切笼罩。

  阿尔瓦气喘吁吁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身边的同僚有些担心地凑过来, 询问他身体是否安好。阿尔瓦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从桌子的抽屉中, 拿出了昨日那个小女孩给他的徽章。

  “怎么可能？”他这样想着：“应该是梦吧！”

  他刚想要把心放下，一位平日里熟悉的同僚就啃着煎饼从自己身边行过, “boss找你。”他对着自己挤挤眼睛，一派嬉笑道。

  阿尔瓦立时就僵住了, 他恍惚了下，只觉着这一幕熟悉到让他恐惧。他手指攒得死紧, 直到疼痛感将他的心神拉回。

  “如果梦里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他面色阴晴不定：“那吝啬到洗碗水可以用三遍的boss会少有的多给出几倍的奖金……”

  “阿尔瓦, ”肥胖的警察部长艰难地从桌子后面挪了过来，他伸出厚厚的手指头, 在阿尔瓦的肩上拍了拍：“接下来我有一项重要任务要交给你，要是办得好了, 接下来的年终奖励……”

  一模一样！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字！阿尔瓦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惊怖的神情, 他往后退出几步, 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嗯？”胖警官皱了皱眉，他怀疑自己的这位属下是忽然发了病，但……只要你还没有躺到病床上去，工作就是你逃不脱的！他假惺惺地安慰了几句：“怎么了，是最近受了寒吗？回去的时候要多加几件衣服啊……说起来，丽莎最近还好吗？”

  妻子的名字让阿尔瓦立时清醒过来，他有些警戒地看向胖警官。胖警官恍若未觉道：“有了这笔钱，想必丽莎的病也能得到一个更好的治疗环境，阿尔瓦，要是你能抓住凶犯，说不定女王都会夸赞你几句……”

  冰冷的现实将阿尔瓦从之前的虚浮中打醒，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上级：“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他踏出了逼仄的警察局，霜寒的风吹进他的衣领，将之前积攒的热气散发了出去。他埋头走了有三条的街道，一直走到被封锁的角落，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看着前方，他双手插在兜里，慢慢地踱入。

  “长官！”有警戒的新人向他行礼。他点点头，靠近里面，听见负责检查尸体的医师在说话：“……应该是凌晨三点到五点左右失去的气息，作案的手法与前几次还是没有相同之处，如果不是他面上如出一辙的微笑，我根本就不能把它与上几次的案件联系起来……”

  阿尔瓦想要吸上一根烟，这是他缓解疲劳的方式，工作与家庭的重担有时会让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这一次的搜查还是没能抓住什么有用的线索，到了明日，这几桩凶案就会登上报纸，整座的城市都会为这一案件轰动，而在那之后，这个暗地里的杀人魔就会拥有一个叫做“微笑魔鬼”的称号。

  “呼，”他吐出一口烟圈，可这其实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座城市再怎样改变也不是他能左右的，那个梦最关键的一点是，它告诉了他——在两日后的晚上，因为想要追踪凶手的痕迹，他将会被刺死在无人的街头。

  那寂冷的空气、身下冰凉的路面、肺部怎么呼吸也吸不进空气的濒死感，让他现在想起，都会感到一阵心慌。

  但他还是要走上前去。

  夏洛蒂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她喝不惯这里的咖啡，不管它们被吹得有多么香醇，她都不喜欢那种浓重的苦味。她喜欢淡淡的、甜蜜的滋味，有些时候，现实已经拥有如此多的苦难，为什么不宽待自己一番呢？

  丹恩没有准备午餐的技能，今日的餐点是从外面带回的成品菜肴，不过是一段的时间而已，她也没有要去雇佣女仆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