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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2 / 2)

  严璟在想崔嵬的那句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开心,他回想自己这二十年来遇到的所有人,却想不到跟谁在一起才会让他觉得开心。就连他母妃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世上只有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 但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只会让他觉得烦躁与压抑。

  按说严璟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再不济也该先置上一两个妾室,但严璟的母妃对于他的婚事可能太过在意,总想找一门不管出身家世,还是姑娘本人都是数一数二的亲事,好像这样才能配得上皇长子的尊贵。

  其实不管怎么说严璟都是皇子的身份, 也不至于就完全没有人想与他结亲,但一听他母妃的要求,便纷纷地打了退堂鼓。毕竟严璟在朝中的名声就摆在那里, 若是一个姑娘既才色双绝,又出身世家大族,背后有母族的支撑, 又何必委屈自己嫁给一无是处的瑞王?

  所以他母妃虽然一直上心着此事,但几年过去, 还是没能挑到一个顺自己心意的,永初帝对于这个长子素来漠不关心, 更是连提都未曾主动提过,文武百官更是不会主动谈及此事, 以至于严璟的婚事就这么一直搁置下来。

  这几年来, 严璟对此事虽然不积极, 倒也没什么别的态度,只在他母妃唠叨地时候才偶尔被迫听上几句,一切由着他母妃去折腾,自己却从不曾仔细想过此事,对于那个可能与自己共度余生之人,更是连个大致的设想都不曾有过。

  直到方才听见崔嵬那句无心之言后,严璟才后知后觉地去想,如若一个人此生终归还是要有个人携手度过的话,但作为一个声明在外的废物,自己又最终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不是会因为自己而觉得欢欣,也让自己这样的人,为之而开心?

  殿下,就在严璟思索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营帐前,崔嵬回过头发现严璟目光飘散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开口,可是有何顾虑?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朝着自己的营帐看了一眼,咬了咬下唇,比起王府,军中可能确实条件简陋,我

  崔嵬有一点后悔自己的冒失,毕竟自己几乎算是从小在军中长大,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对瑞王来说,或许还不如快马加鞭赶回城中。

  嗯?严璟回过神来,抬眼看他,方才侯爷不是说了吗,就算我现在回去,大概也会赶上城门关闭,那搞不好就要宿在荒郊野外,这样比起来,这营中可以说是既安逸又安全了。

  殿下不介意就好。崔嵬掀开帐门,将严璟请进去,军中只有一个会客用的营帐,方才我让人将那姑娘带了去,所以只能委屈殿下在我帐中暂歇一下了。

  严璟迈步进了门,目光忍不住从帐中掠过,身为一军之主帅,崔嵬的帅帐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严璟忍不住怀疑这人平日里是不是除了歇息,也很少有时间留在这里。

  崔嵬引着严璟在矮桌前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又急忙吩咐人去烧水沏茶,而后才回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严璟一眼:实在抱歉,我这帐中平日也不太有人过来,所以

  严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看着他自进了帐中就忙忙碌碌,终于开了口:我方才在营外喝了不少贵军的茶,此时倒也不渴。他目光向下,看了看崔嵬身上还未及换下的甲胄,继续道,侯爷不如先忙一下自己。

  崔嵬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血污的铠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脑后,小声道:实在抱歉。

  将军久在军中,不拘小节,本王已经习惯了。严璟微挑眉,将军也不必介怀。

  崔嵬想起先前的一些事情,才发现自己在严璟面前不拘小节的次数好像确实不少,不由也笑了起来,抓了抓头发,背过身去开始解身上的铠甲。

  二人都不再说话,帐中立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铠甲的轻响,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烦躁。严璟歪坐在桌前,目光一直看着崔嵬,他其实有些想问问这人今日失信于自己到底是去忙了些什么,又怎么带着这一身的狼藉回来?

  但,他又忍不住会觉得,他与崔嵬之间还没到那么熟的份上,这种搞不好就涉及军务的事情,自己还是莫要问的好。

  崔嵬动作很熟练,很快就脱掉了碍事的甲胄,仅穿着一身白色小袖袍衫,只是这袍衫之上,也难免沾染了血迹,崔嵬心中略一思量,想着这一身对于严璟来说,大概也是既碍眼又可怖,稍一犹豫,便将这袍衫也一并脱掉,只着一件中衣。

  脱掉之后,又忍不住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见这中衣之上没有血迹,才松了口气,转身去翻找新的外袍。

  严璟一直观察着崔嵬,将他每个举动,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全都收入眼中。他回想起自己先前对这少年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觉得既是崔家的人,又在几件事上反差极大,变脸颇快,便觉得他必是城府极深之人,一言一行自有其目的。

  或许是因为那一日在那个小村子里被这少年所震撼,让严璟可以试着慢慢地抛弃过往的偏见来看待这少年,这才逐渐发现,岂止不见其心机,有时候,崔嵬在日常的言谈举止之中还有着无法掩藏的孩子气诚挚而坦率,又满怀着严璟无法企及的热忱。

  将军,热水烧好了。

  崔嵬正蹲在木箱前找衣服,闻言头都没回:放在帐外吧。

  严璟瞧了他一眼,唇畔勾笑,干脆起身来到帐门前,掀开帐门:给我吧。

  那提着热水的士兵愣了愣,才将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严璟神态自若地接了水壶,还不忘说了一句劳烦,才回手放下了帐门。

  崔嵬总算找了一件黑色的袍衫出来,回过身看见严璟手里提着水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实在抱歉,还劳殿下亲自动手。

  我还不至于连壶水都拎不动。严璟道,先前不见侯爷是如此客套之人,今日又为何如此?

  崔嵬手里拿着那袍衫,还没穿到身上,闻言回道:今日毕竟是在我营中,殿下便是贵客,如此怠慢自然是我的不是。

  贵客?严璟低声重复,声音里带了那么一点笑意,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水壶,又看了看崔嵬那张还没来得及洗的脸,转过身将壶里的热水直接倒进了一旁的水盆里。

  崔嵬瞪圆了眼:殿下这是

  反正我也不怎么想喝茶,热水既然烧好了不用也是浪费,正好给侯爷拿来洗脸。严璟说完,目光再次停留在崔嵬脸上。

  崔嵬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往盆里又兑了些凉水,挽起了袖口,低头开始洗脸。

  严璟懒得再坐回去,索性倚在一旁看着崔嵬洗脸。崔嵬哪怕低着头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时有一些说不上的窘迫,只好放慢了自己的动作,让自己看起来斯文一些,也洗得更细致一些。

  就这么过了一会,崔嵬终于洗好了脸,转过身来仰着一张白皙的仍滴着水的小脸朝着严璟露出笑意:行军打仗别的时候都还好,但不管怎么注意,也难免弄得一身狼狈。还是洗干净了更舒服些。

  少年人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的满足,让严璟的目光有短暂的凝滞,片刻之后,他突然伸出手来,拇指指肚在崔嵬额间发迹处轻柔地蹭了一下,对上对方诧异的目光,立时解释道:这里没洗到。

  崔嵬恍然抬手在严璟蹭过的位置摸了一下,偏头想了一下,索性将束起的长发披散开来,浸入水中,竟是直接洗起头来。

  严璟垂眸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拇指,恍惚间觉得那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触感,却又无法形容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严璟忍不住搓了搓手指,最后干脆将整只手背到身后,不让自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