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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2 / 2)


  “诸位请跟贫道来。”

  住持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带着一行人进了灯楼,黑色的影子倒映在楼梯两旁的墙壁上。住持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个晃动的影子,心里暗自思索,幽居寺的长明灯点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引起旁人注意,偏偏昨天点了两盏新灯,就引来了这位。

  莫非,昨天那两盏灯有玄妙不成?

  灯都是一样的灯,唯一不同的只是点灯人。住持想到昨天那两名点灯的女子,一人求夫婿平安,一人求父亲病愈,心里陡然升起一个离奇的猜测。

  不可能,许是他猜错了,说不定这位陛下来看灯,有其他原因。

  然而,一踏进亮如白昼的大厅,年轻男子就朝住持问道:“昨日点的灯在何处?”

  “昨日点的灯有两盏,都在这里。”负责灯楼的比丘将人引到左边的灯架上,指着两盏莲花灯道。

  两盏莲花灯前都立着一块木牌,右边那块上是一些奇异的文字,左边那块上,则是两列秀丽的簪花小楷。

  “信女李氏,祈求佛祖保佑信女夫婿一生平安顺遂。”

  住持想要将左边木牌上的字看清楚一些,却听到那位今夜第一次开口,“都出去。”

  那声音低沉清幽,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但住持莫名心口一跳,眼前一个恍惚,仿佛见到了十方罗刹。

  灯楼大厅里只剩下魏昭一人。他看着那盏燃着的长明灯,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慢慢抬手去摸那块木牌上的字。

  快要碰到那上面的簪花小楷时,魏昭的指尖顿住了,悬空在离木牌只有一寸之遥的地方。

  面对腥风血雨的战场都能面不改色的魏昭,此刻却难得地感觉到了一种害怕。他指尖微微颤抖,在木牌上落下晃动的阴影。

  半晌,魏昭猛地闭上眼,一把将那块木牌握到手中。

  那木牌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手掌大小,木料用的也不重,但魏昭却觉得重若千钧,掌心像是握了一块烙铁,烫得他生疼,却宁愿被烫伤都不愿放手。

  因为李陵姮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一开始他是不打算来的,他想假装自己并不知道。但夜里睡在床上,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睁眼闭眼,脑中不是李陵姮的身影,就是那盏他幻想中的长明灯。

  大半夜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才带了人匆匆赶来幽居寺。

  阿姮。阿姮。

  魏昭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李陵姮的名字,直至激荡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魏昭低头,看着掌心的木牌,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木牌上的字,在夫婿那两个字上停留得尤其久。

  那一句阿姮在舌尖滚动,魏昭嘴角扬起笑,眼神柔软。若是住持能够见到此刻洗去所有戾气的他,绝不会再联想到罗刹恶鬼。

  魏昭独自在大厅里待了两刻钟后,守在外间的住持才终于见到房门被打开。住持一口气还没舒完,就看到魏昭手中还举着一盏莲花灯。

  他一手挡在灯火旁,小心翼翼遮挡着夜风。

  住持眉心一皱,但碍于魏昭的身份,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倒是管灯楼的比丘,颇有几分痴意,一见自己小心照顾的长明灯被拿了出来,立刻急得脸色涨红,明明已经从住持那里得知这位檀越身份非凡,却还是忍不住喊道:“这位檀越,这灯不能乱动的,快把灯还给贫僧,让贫僧放回去!”

  这里每一盏灯都寄托着点灯人的祝愿,被这么拿出来,若是灭了,那就大事不好了!看管灯楼的比丘神色着急。

  住持一听不妙,立刻开口弥补道:“贫僧师弟看了灯楼十多年,对每一盏灯都有了感情。刚才冒犯之处,还请檀越见谅。”

  此刻的魏昭,心情极好,半点也没有介意比丘的话。他举着灯,朝住持道:“把灯楼第三层空出来,把这盏灯摆上去。另外,我要再点一盏灯,就和这盏灯一同放在三楼上。”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三楼也是摆灯的。

  看管灯楼的比丘急了,三楼也摆着许多长明灯,都是点得时间比较久的了。若是将三楼空出来,只摆两盏灯,那其他灯摆到哪里去!二楼可摆不下这么多灯!

  魏昭才不管三楼的灯放到哪里去,是燃还是灭。他只知道,这盏灯是李陵姮替他点的,他还要替李陵姮点一盏长明灯,这两盏灯,怎么能和这么多灯挤在一起呢?

  跟着魏昭一起来的杨廷之眼角抽了抽,自从陛下和皇后殿下在一起后,他觉得陛下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看着比丘着急的神色,心里生出一丝丝同情。想了想,他凑到魏昭耳旁轻声耳语了几句。

  魏昭皱了皱眉,看着举着的灯盏,勉强道:“算了,还是放在刚才的位置上吧。但旁边那盏灯要换掉。还有那一座灯架,只能放这两盏灯。”

  第56章 56.出言

  比起将整个三楼空出来, 就为放两盏灯, 很显然住持和比丘们更能接受空一个灯架出来。

  茹茹公主的那盏灯已经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魏昭替李陵姮点的莲花边长明灯。

  他亲手将那根灯芯点燃, 又拿笔在比丘给的木牌上认认真真写下——“佑吾妻平安常在。”

  魏昭没有写点灯人的姓名,这是因为他其实不信佛,但更重要的原因是, 他不想被李陵姮发现。正是因为顾忌到李陵姮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才听从杨廷之的劝说,放弃了单独开辟一楼供奉这两盏灯的念头。

  两盏长明灯紧紧依偎在一起, 映在地上的影子相互缠绵。魏昭一口气为两盏灯添了十万钱的灯油,足够它们燃上十多年了。

  走出幽居寺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白,像是在浓重的夜色里添了清水,冲淡了一样。

  魏昭将李陵姮写的那块木牌小心放进怀里, 然后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本来, 为了不让李陵姮生疑,他该把这块木牌放回去的, 但魏昭实在舍不得。他索性拿了笔墨,自己照着李陵姮的字迹仿了一块,将赝品留在寺里。

  守城的官兵在火把的照耀下,远远便瞧见几道疾驰的身影不断靠近。他心里一松, 猜到可能是陛下一行人回来了。

  果然, 距离更近一些后, 领头的年轻男子抬手高高举起一块腰牌。

  负责城门的城门候立刻下楼, 打开城门。魏昭等人没有停下,骑着马直接进了城。

  城门侯关好城门后,看着魏昭等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感叹,当今陛下真是个贤明之主啊,半夜出城,肯定是有紧要的国家大事要去办。

  守卫宫禁的卫尉寺丞替回宫的陛下打开宫门。看着神色肃穆的陛下离去,他心中想法和城门候大同小异。

  回到和宁殿的魏昭刚想进内殿,蓦地想到自己才从外边回来,衣服上头发上全是霜露。他脚下一拐,往偏殿走去。

  匆匆在偏殿里打理好自己,魏昭走进内殿的时候,刚好撞上被响动吵醒的李陵姮从床上坐起来。

  一瞬间,魏昭心跳如擂鼓。李陵姮不希望他知道。

  好在李陵姮刚刚醒来,尚未完全清醒,并没有发现魏昭不对劲的地方。她抬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道:“二郎,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