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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佳人第8节(2 / 2)


  如她所料,他手边的瓷盏又已空了。

  她端起瓷盏再度斟酒,边斟边随口言道:“也差不多就剩一盏了,贫尼告退。”

  斟满,瓷盏放到桌上,他锁着眉摆手:“不喝了。”口吻已有些模糊。

  她抑住笑,声音放软:“施主可是喝得不适?贫尼去喊宫人来。”

  萧致含糊地嗯了声,抬眼间娇容撞进视线,他蓦地一懵。

  下一瞬,他的手已扣在她的腕上。定一定神,出口却是:“妙心师父……”

  她感觉到他残存的克制,沉下心神,摸出锦帕,为他拭去额上的细汗:“是喝多了?”

  累日身处佛堂,她身上尽是清心寡欲的檀香味。唯独一方锦帕,她日日清晨都要以玫瑰花水浸过,染满红尘气息。

  后来入了冬,玫瑰难寻,她就改用梅花。阿诗曾嫌梅花暗香清淡,与檀香一样让人闻着清心寡欲,顾清霜只说无妨,反问她:“你看云和郡主院子里种的那几株白梅,好不好看?”

  锦帕拭过额头,擦去额上汗珠,柔软细腻的触感却莫名激得他后背又渗出一股汗来。似曾相识的梅花香沁入心脾,眼前的面容变得愈发朦胧,几不可辨。

  萧致愈发困惑,忍着头脑的昏沉,唤出一个名字:“阿敏?”

  “致哥哥……”轻音缥缈,如梦似幻,仿佛天外来音。他身上愈加燥热,热得难以忍耐,浑浑噩噩地将她抱住:“阿敏……”

  “致哥哥喝多了,我扶致哥哥歇下。”顾清霜声音轻柔之至,反手扶住他,目光投向几步外的拔步床。

  他身形高大,眼下神思混乱,使不上什么力气,她很费了些工夫才与他挪过去。刚半坐半摔地倚到床上,他已迎面袭来,一记吻强硬地侵入口中。她与他四目相对,只看到他眼底一片混沌。

  .

  翌日,她在晨光熹微中苏醒,入目自是一片凌乱。想坐起身,腰背却骤然一阵酸痛,痛得她险些摔回床上,所幸她及时撑住。

  ……怨不得神宗皇帝曾痴醉与迷心丸。她这样难受,可见他昨夜尽兴。

  接着,她酝酿出呼吸急促、酝酿出手忙脚乱,魂不守舍地拽来衣裳,颤抖着穿上。

  这样自然动静不小,在她中裙尚有一根系带没系时,他幽幽转醒。

  察觉周围的人微动,她的身形一僵,手指越颤越厉害,最后一根系带怎么也系不好。

  萧致脑中乱做一片,眼见身边是个女子背影,却记不得昨晚召幸了谁,甚至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处。

  直至她系好中裙系带,翻身下床,面容猛地撞入视线,他倏然懵住。

  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好似并未察觉他也已醒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衣柜。

  他只余错愕,惊得说不出话,眼看着她将衣柜打开,却做不出什么反应。

  顾清霜身上的战栗不曾停下一刻,低头一位翻找着。衣柜里放着些僧衣,估计是寺中收拾东西时随手放来的。

  她原想翻出些没用过的衣料,如有白绫那就最好,但没能寻得。于是她只好拉开抽屉,再翻一翻,终于翻到一柄剪刀。

  她悍然举起剪刀,抬至颈间的那一瞬,凌光晃得人神思一震。

  “妙心!”萧致急喝,顷刻间,已在外提心吊胆一整夜的宫人们破门而入。

  顾清霜闭眼,剪刀狠狠刺向脖颈。但也就是刚刺破皮肤的瞬间,手已被一把钳住,反拧向身后。

  “啪”地一声,剪刀撞在地上。她恍惚抬眼,将她制住的宦官这才注意到她满脸是泪,一时直看得心软,却不敢松手。

  死一样的安静里,一声哽咽漫入众人耳,隐忍而痛苦。

  她一寸寸转过头,遥遥望向他,眼中怨愤与委屈交织,温柔的声音变得沙哑:“皇上若不让我死,便是要我生不如死……”

  宫人们无不屏息,看看她,再看看皇帝,无一人敢贸言。

  第11章 成事在人

  短暂的几息之内,顾清霜几番挣扎,眼睛始终死盯着地上的剪刀。饶是那宦官毫不松力,她挣也挣不开,一心求死的意味也已表达分明。

  萧致支着额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昨晚是朕……是朕喝多了。”

  此语既出,顾清霜彻底心安。

  她做出求死的样子,无非是为不引起他疑心。可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天子圣誉与佛门清规,若他视大局重于人命,真由着她自我了断也未可知。

  好在她赌对了。她赌今上虽政治清明却是个情种,最懂怜香惜玉,见不得自己碰过的女人这样去死。

  她赌对了,他将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现下,约莫是满心的愧疚与自责。

  房中安寂半晌,他颓然叹息:“都退下。”

  她的手被松开,可同一刹,地上的刀已被宫人拾走。宫人们如潮水般退去,留给他们一方安静。

  又过半晌,他下了床,一步步走向她。

  她并不看他,委顿余地,兀自垂泪。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泪一滴滴溅到地上,看了良久,不知该说什么。

  终于,他说:“跟朕回宫。”

  她霍然抬头,眼中恨意迸发,唇角怒极反笑:“施主拿贫尼当什么人了!”

  “跟朕回宫。”他重复了一遍,有些失神,声音变得更轻,也有更分明的愧意,“朕会照顾你。”

  喉中噎了噎,他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朕好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