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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沉沦之日的预言(1 / 2)





  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呢?对那时与我身份悬殊的你所萌生的那份无法释怀的感情。

  时光流逝,你依旧是“澄”的公主,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而我却早已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偷偷捏起你的衣袖的少年了。

  这就是我不允许自己疲惫的理由吗?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初衷,我不断如此地告诫自己,如果怀疑自己前进的动机的话,一定会使自己的心产生动摇吧,这种动摇恐怕会超乎想象的强烈,一旦深陷其中或许便再也无法找到出路。

  我绝不会在此迷失自己!曾经的画面如同漂浮的光影,一遍又一遍在我的眼前闪过,划伤了脚踝的泥泞不堪的草地,夹杂着零星雨点的寒冷刺骨的风,撑起纸伞的你那如集夜色而成的黑色长发以及微笑中温柔得仿佛梦幻般的眼神!

  没错,是你!是你向我伸出的那只略带温度的手!驱使着我走上了这条背负着罪恶的道路。

  ……

  “澄”建国第十九年,公主易月汐从父皇那得知自己将被许配给丞相的决议后。

  ……(注:以下第一人称视角变更,“我”指代“澄”的公主——易月汐)

  「公主你,难道就没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么?也许你遵循陛下的旨意可以勉强自己和不喜爱的人生活数年,可这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你也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麽?」

  顾文卓诚挚的眼光将我怔住了,他的谈吐因为喘息声而稍显含糊不清,额头上的汗珠和剧烈起伏的胸口也告诉了我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到我的眼前向我倾诉这些话语的。

  「诶……?」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感觉自己心中的黑雾躁动不安地扩散开来,如同尖针一般从内部刺痛着我。

  「我能说的恐怕就只有这些,最后做出决定的毕竟是月汐你自己……我!……」

  直呼我名字的顾文卓忽然间就蓦然无声,他的眼神暼向一边,脸颊上染上了一层绯红,声音不知为何也变得没了底气,良久,他才像下了决心一般猛地抬起头大喊道「我只是希望月汐你能够……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幸福啊!」

  颤栗的声音戛然而止,顾文卓不等我回答就慌张地挥动自己的手,嘴里叨念着那些我听不懂的咒语,接下来伴随着闪亮的光芒消失在我的眼前,只有这时才能让我意识到顾文卓——国师的身份以及“澄”最强法师的头衔并非空名啊!

  「为什么……说完话就逃了呢?」由于太过耀眼而眯起来的眼睛再次睁开后,我的身前就只剩一扇门了——一扇顾文卓为我打开的门,门外的长廊上倾洒着明媚的阳光,而身后的床头柜上放着的是父亲送我的镶有蓝宝石的发饰,一旁的香炉里还燃着令人安神的香料。

  ——你也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麽?

  文卓如此地问我,那时他眼睛里浮现的某种期待,在我本快要平复的心里又掷起一圈涟漪。

  文卓听到父亲将我许配给丞相大人的消息后并没有强加自己的意愿在我身上,他只是过来确认我的心意的,如果我一味地接受了父亲的决定的话,我、文卓、还有小时候与那个少年的约定恐怕都会……

  噫?

  为什么我开始了奔跑?奔跑,奔跑,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宫殿的梁柱已被我一个个甩在了身后,侍女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并纷纷低头为我让开道路,虽然我完全不明白我自己究竟在渴求着什么,自己的行为究竟有何意义,不过我知道——在看到父亲之前我是无法重新得出答案的。

  答案,对于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需要考量的东西,父亲就是理所当然的正确。父亲爱我甚过国家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既然他为我选择了丞相大人,就一定有他的深意。

  可是,我……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麽?顾文卓的话不断撕扯着我的不甘,我其实是知道的!我妥协的对象从来就不是父亲,一直都是我自己啊……

  「父皇!」带着决心地、我推开了那沉重的门扉,然而那凝滞的空气却在一瞬间拧住了我躁动的心,昏暗的光线也让我本已坚定了的眼神陡然动摇起来。

  表片第一章:寒冬将至

  王都郊外荒凉的山路上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低沉嘶鸣着的老马和灰暗的涂装巧妙地掩盖了内部装饰的华美,璞玉镶嵌的座椅上规整地铺放着数只柔软的皮毛,暖意悄然升起,回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与窗外飞舞的寒雪做着无声地抗争。

  「公主殿下,请保重身体。」我的侍女——时雨腾出撑伞的一只手为我披上了一条围脖,她的指尖捋过我的长发时我能切实地感受到那上面并没有什么温度。

  我瞥了一眼时雨,她圆圆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红色,长长的睫毛衬托着她那独有的浅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柔软的淡茶色的头发上几颗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零星雪花在冬日透明的阳光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仿佛是为了取暖,时雨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热气融化了她那单薄侍女服袖口边上的一层浅浅的雪,将那淡蓝色浸染得黯淡了不少。

  这么一想,时雨服侍我有七年了呢,却和顾文卓的年纪一样,都仅仅只比我大一岁。不过由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对她的身体表示担忧的话,她一定会不服气地鼓起脸颊逞能吧,所以今天……

  「走吧,时雨。」我挥了挥手,摆弄了一下围脖,这才转过身径直朝马车走去。

  诶……那个少年今天也没有出现,我的心里跟着稍微有点失落呢。离与你约定的最后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不是答应我绝不会再次食言麽?不是说好了七年后在此再次相遇的麽?嗯……你少年时期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是否依在?你还能否再向我讲起前朝的英雄们那些被你胡乱编造的事迹?难道说……我的身份,你终究开始变得在意起来了麽?

  ……陈祈旭,你,现在在哪里呢?

  「诶,公主殿下!」时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显然没有料到今天我会离开得这么早,她慌忙地收起伞,抖落了上面厚厚的雪,这才跟着我坐上了马车。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的要早啊……」车夫感慨的声音传来,马车也跟着缓缓地滚动起了轮胎,嘎吱嘎吱地在雪地上軋出两条痕迹。

  「真是麻烦您了……」是我任性地想要溜出皇宫的,如果这事被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加重他的病情吧。其他的车夫都不敢揽下这活,唯独这位瞎了一只眼、腿脚还不太好使的老爷爷很乐意帮助我。他花白的头发下满是皱纹和昔日的伤痕,格外的平稳的驾车风格也让我印象深刻。

  「哈哈哈哈,对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谈什么麻烦……」我也跟着苦笑了一下,老爷爷精神每天都格外的好呢!仔细看的话,他混浊的眼睛似乎还依然保持着一丝以往的那锐利的神色,嘴角常挂的笑容也告诉我他对现在生活简单的满足……

  就这样,时间闲适地流逝着,流逝着……正当我快要将眯起的双眼闭上的时候,车外传来了一声悠远的巨响,那是比魔法的爆炸更加低沉、长久的声音,像是一道闷雷劈入了水中,时雨显然是被这声音吓到了,她不自觉地向我这边靠了一点,纤长的睫毛在明眸上落下的阴影微微浮动,浅褐色的瞳仁因不安而摇曳生辉。

  「怎么了?」我掀开侧边的车帘,外面的景象却让我感到了一阵寒颤,我远远看到山下的土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天地间的黑痕显得尤为煞眼,那缝隙的两侧还在不停地延展,其中经过的一个村庄被活活地撕成两半,而那裂缝的两侧开始崩塌,树木与屋舍伴随着那些巨大的石块被无底的黑暗吞噬。

  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什么房屋坍塌、山石滚动的地震,这种不合常理的灾难,在那个少年——陈祈旭讲的故事中有提及过,它被过去的人们称为……

  「圣日沉沦!」时雨和老爷爷的感慨声同时发起,两人的脸色皆变得凝重起来,看来他们很清楚圣日沉沦背后的蕴含意义。「驾车,去那个村庄!」我立刻拉着时雨的手坐会马车里,用几乎带着命令的语气大喊道。

  「可是……公主殿下!崩落还没有结束……」时雨将他那稍有些冰冷的手从我这抽出,看来是要尽自己的职责阻止我,不过一道沙哑的声音立刻封住了她的嘴「好嘞!」老爷爷毫不含糊的拉起了缰绳,他驾驭的两只马一扫刚才懒散的模样,带动着车轮咣当咣当地开始转动。

  「没关系的,时雨。」我将时雨的手又握回在自己掌心「我的安全自有人保障……可是民众既然在我眼前陷入了危险,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我的话不知道奏效没,不过时雨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嘴里也无可奈何地嘟囔着「公主殿下……」

  ……

  「第一次圣日沉沦啊,发生在这片大陆还被“靖”统治的时候。」那个少年——陈祈旭曾经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起来「紧接着“靖”就分裂成两个国家了哟,新的国家立国号为“道”,常年侵扰“靖”的边境。」

  「可是,月汐我在地图上找不到这两个国家啊」我认真地看着陈祈旭,将自己写满疑惑的脸贴了上去。

  「别急嘛……」陈祈旭的身子稍稍向后倒,眼睛斜到了一旁,小小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嗯!」在我爽朗地端正了坐姿后,陈祈旭这才恢复了神色,他清了清嗓子,道「第二次圣日沉沦啊,伴随着的是好不容易夺回“道”部分土地的“靖”再一次的分裂,这次的新国家号为“凌”。」「可是可是……」我挥舞着手中的现在的国家地图又一次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却被陈祈旭早就准备好了的双手压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第三次圣日沉沦!」陈祈旭嘟起了嘴「就是你父亲啦,他在圣日沉沦之后的一年里就统一了刚刚说的那三个国家哟,所以你才只能在地图上看到一个大大的“澄”字啦!」「噢!父亲原来这么腻害麽!」我瞳仁里闪烁的光芒却又使陈祈旭瞥开了视线……

  ……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当时的我根本不明白这些话的意义所在,也不知道圣日沉沦究竟意味着什么!如今——当圣日沉沦就如此真切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时,我整个人却恍惚得坐不稳身子。不过我知道——我必须得拿出“澄”皇位唯一继承人的气魄去面对它。

  没错,我想要自己去否定它,去否定这个名为圣日沉沦的噩梦伊始!因为圣日沉沦从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灾难,而是一个预言——

  一个朝代更迭的预言,一个国家动乱的预言,一个人民受苦的预言!

  而且,“澄”建国之初的那位举国皆知的谋士,他在被我父亲逼入绝境所下的诅咒,在今日又应验了其中的一部分。倘若一切事情都是按那诅咒上来发生的话,那父亲就会、就会……如诅咒中所说的那样……在新年的钟鸣声中死去啊!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允许自己认同呢!

  「公主殿下,我们到了!」时雨轻声呼唤着我,我这才收回自己游离的眼神。没有错,我可是公主,绝不能让自己的子民们察觉到我内心的动摇的。我推开了时雨递来的伞,摆正了额头上那镶有大颗蓝宝石的发饰,挺起自己的胸口走下了马车。

  与地震后的满目疮痍不同,这里的屋舍并没有出现将要坍塌的迹象。圣日沉沦受灾的应该只有大裂痕附近,凉飕飕的风从那个方向吹来,雪地上交错着慌张的脚印,唯有远处传来的几声悲彻的嘶吼,才让我感受到灾害的确实发生。

  村子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大家都逃走了麽?我呆呆地戳在此处,突然发现自己竟如此的无力,难道我期待的是大批村民从我眼前逃难的场景麽,那样我就可以大声的喊一声大家不要慌,然后现出自己公主的身份来控制秩序麽,这样的行为想想不是很可笑麽!

  明明我按照父亲的意愿读过很多书籍的,可是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处理这样的情况啊!脑袋一片空白,双腿沉重地迈开着步伐,因迷茫而凝结起来的心情,仿佛一首低宛的曲子,不停地敲击着我内心的不知所措。翩浮的无力感,晃若细长的触角,肆无忌惮地钻入我肌肤的毛孔,像藤蔓一样伸展,入心入肺地缠绕。

  如果脱下这件长袍,摘下这只蓝宝石头饰的话,我不过只是个……

  「公主殿下,不能再前进了!」时雨从身后扯住了我的衣袖,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大裂痕的边上了,「没关系的,时雨。」我恍惚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到这个绝对不会有人的地方,或许我是想确认点什么吧,又或许,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吧。

  我示意时雨留在原地,自己带着莫名的伤感上前几步,向那已经停止崩塌的悬崖下面望去,我看到那黑暗仿佛在蠢蠢欲动,曾经处于此处的物体都没有任何区别地消失了,甚至连阳光都无法幸免地,只能在雪花上挣扎着闪烁数下就被那漆黑的深渊吞噬殆尽。

  从那黑暗中刮来的强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此刻却让我心中感到非常烦闷。生命的最苛刻之处,就在于它会死亡啊,死亡,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解脱,它留下的还有身边的人们永远的沉思和伤痛!

  轰隆隆……

  大地开始猛烈地颤动,大裂痕周边的覆盖着一层雪的土正在崩落,「公主殿下,小心!」时雨伸手想抓我回来,不过她自己却没有把握好重心跌倒在了地上,猛烈摇晃的大地,也使我一个踉跄,身体向前倾去。

  非要来看什么大裂痕,果然很愚蠢呢,我!没有办法自制地,我整个人向这片无底的黑暗跌去,不过我现在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平静呢,平静得如这轻飘的雪花,纵使被强风所吹,也不曾丝毫凌乱。嗯……知道为什么我让你不必担心麽,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说没关系吗,时雨?

  因为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对我说过「殿下,请你相信,无论你陷入了怎样的危机,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的!」正是因为有这份信赖感才会如此的安心啊!那么现在,兑现你的承诺吧,向我宣誓效忠之人——甘降翎!

  伴随着一道切开了落雪的疾风,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猛地扯住了我的衣领,我保持着这几近悬浮的姿势,停留在了那无底的黑暗的上方。稍稍地将头抬起,我看到悬崖的两侧竟伴随这剧烈的声响开始迅速地彼此贴近,两侧就仿佛拥有着两块磁石摆放在了一起才能产生的吸引力,大地的裂隙在一瞬间奇迹般地愈合。相连处的雪地仅仅呈现出一道浅浅的凹痕,风渐渐地轻了起来,雪依然在安稳地下着,恍若刚刚的剧变仅仅是一场梦境,唯有那一旁崩落得只剩半边的房屋裸露的红砖瓦砾还能使我记起这圣日沉沦的残酷。

  理所当然地,我、不对,并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早就滑稽地葬身此处了,而是“澄”的公主——易月汐,父亲赐予我的身份,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救了我的性命呢……

  「好啦,降翎,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我长嘘一口气,原来就算知道自己不会出现性命危险,看到如此的场面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怕啊。

  「下次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再叫我过来了!」背后抓着我的力量突然间就消失了。「诶?等等……呀!」猝不及防地,我整个人往下掉去,刚才还是空荡荡的位置现在却已变成了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厚实土地,待鼻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后,我的身子也有了摔荡在雪中的实感。

  「公主殿下!」时雨慌张地扶我起来,我怂了怂鼻子,站稳了脚跟刚想抖落身上的雪,却发现自己的袖口被时雨紧紧捏住,什么嘛,难道她还在害怕麽?

  「嗯……诶?」我抬起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被时雨凌厉的眼神惊得愣在了原地。没有任何语言地,她狠狠地咬磨着牙齿,浅褐色的瞳仁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寒光。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站在那里的却是我跟前的甘降翎,他左手撑着插入雪地中足足有两尺长的红绫枪——我突然明白,怪不得刚刚大地颤动得那么厉害,而浮在半空中的我却感觉意外的平稳呢,原来采用的是这种方法麽。

  甘降翎也一声不吭地看着时雨,他歪了歪头,秀丽的黑发也跟着微微拂动。那并不是很浓密的眉毛下的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宛如止水,却泛起着扣人心魄的色泽。毫无伤痕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却也是他从未有过败绩的印证。

  甘降翎将右手放在腰间挂着的皇家赐予的随身短剑的剑柄处,两人目光的交接处仿佛摩擦起了火花。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两人关系不好从五年前——甘降翎开始做我的贴身侍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恳求父亲将他安排在暗处避免与时雨相见,可现在才共处这么一会儿就变成如此一触即发之势,不至于吧……

  「你们两个!」我压低了嗓音,心里正担心两人会不会全然不顾我,就开始对骂起来,那样我的处境岂不是会很尴尬吗?

  可时雨立刻察觉到我的视线,她放下了捏住我袖口的手,优雅的提起自己的裙摆,眼神也恢复了清澈。而甘降翎也迅速单膝跪在了地上,红绫枪不知何时拔了出来就平放在他的身旁。两人皆望向我,声音几乎在同时传入我的耳朵。

  「有何吩咐,公主殿下?」

  「降翎,告诉我这里的村民都到哪里去了!」我话音刚落,甘降翎就已经站到了一旁掀去了半边墙壁的房屋的烟囱上去了,诶……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啊,他是怎么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去的?我看到他环顾一遍四周之后,就举起双手分别指往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一会他又放下其中一只手,朝着另一边说道「那里较近而且人比较多。」甘降翎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冷冷的、极具穿透力。

  我深呼吸一口气「时雨,你去看一下老爷爷有木有受伤;降翎,你跟着我来就行。」「好的/遵命!」时雨转身向马车走去,降翎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抬头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终究是迈开了步子。

  ……

  「第一次圣日沉沦,地裂过后是洪水呢,突然泛滥的双子河将附近的村落尽数淹没。」回忆中的那个少年——陈祈旭坐在钟楼的窗台上遥看着远处的星空,又跟我讲起了那些从大人那里不曾听闻的故事,我坐在他的身边,抓住窗台上横着的木条。

  他瞥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什么嘛,你担心掉下去麽?这里才只有一根竹竿那么高而已呀!」说完他恶作剧般的地撞了我一下。「呀!」我抓得却是更紧了,脚下踩不到地面的空落感变成了莫名的悸动爬上了我的后背,正当我想要下去的时候,突然感到仿佛有一只小猫窜上了自己的手背,软软的、好心安。

  是祈旭啊,回过神来,他的左手已经搭在了我的右手上。祈旭他腼腆地冲我笑了笑,我却不自觉地低下了自己的视线,脸好烫,好烫啊,就像烧着了一样!为什么刚刚我要逃开他的目光呢?明明这么做的一直都是他才对啊!我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萌发,就像一杯热腾腾的茶,慢慢滑入我的咽喉,温暖扩散至全身的每一处,将刚才的恐惧感一扫而空。

  陈祈旭就这样搭着我的手,接着说道「第二次圣日沉沦,地裂过后是爆发的疾病哦,死去的人数量一点也不比第一次的少!」说到这里,祈旭的语气又变得沉重了许多,每次谈及与生命相关的话题总能从他那明亮的眸子中窥见到一丝哀伤,不过这样的祈旭我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也跟着揪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为了打破这样凝重的气氛,我才开口轻声问道「难道说,第三次圣日沉沦……」“死的人更多了麽?”这几个字被我生生咽回自己的肚子里,祈旭他听了却舒展开了自己忧伤的神色「没有哦,第三次圣日沉沦根本就没有地裂和那之后的灾难,所以当然也不会有人因此而死去哦。」

  「欸,那为什么还叫圣日沉沦呢?」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看到祈旭的笑容我竟觉得夜色也变得明朗了许多,只听他答道「因为啊,这三次圣日沉沦都有一个共同点哦,那就是……」

  ……

  「太阳开始落山了麽,明明现在还只是午后的说。」我看着远方的霞光自言自语道,圣日沉沦的共同点就是太阳都会在山的那边消失一整天呢,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耳边的哀叹声、啜泣声随着我的脚步却也是渐渐地清晰了起来。转过一个墙角,我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聚集在村子里一棵颇有些年头的槐树旁边,一部分人躲在屋檐下倚靠着墙壁以避开风雪,其余地挤在生起的火堆旁相互取暖。雪依旧是平稳地下着,秩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麽!

  他们中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我,可我过于特殊的穿着显然是将他们怔住了。这件纯白的长袍虽然对于我来说算是最为朴实的一件了,却也与他们身上的灰青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就当我正要开口询问灾情的时候,忽然我在人群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按我刚刚说的一一落实吧。」说这话的人站在槐树下背对着我,他前面的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微微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