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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伊库塔‧索罗克的怠性科学(1 / 2)



由七个排共二百八十人以上参加的演习第一天,在暴风和豪雨中开始。



「这是怎样,伤脑筋。害我『大家一起快乐郊游』的自我暗示全被毁了啊。」



不能说泄气话明明是身为指挥官的大原则,伊库塔却在即将出发之际讲出这种牢骚。连和他约好只有这次会贯彻辅佐立场的苏雅士官长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想要唠叨他几句。



「算了换个想法,这样也比热得半死好——其他排,准备好了吗?」



率领各自部队的马修和托尔威,还有哈洛都从后方送来回答。这四人在事前讨论过后,决定把全体的总指挥交给领头的伊库塔。士兵们原本还以为托尔威是唯一选择,因此内心全是不满。



「那么出发吧。前进……呃,倾盆大雨四个排!」



在这种毫无干劲的口令下,行军开始了。无数的军靴踩在泥泞的地面上,背负著沉重行囊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朝著野外走去。由于食物、医疗箱、睡袋、模拟战用的武器等物品,每个人的行李总重量都达到三十至四十公斤,每一步的沉重感和空手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目的地在西南方约三十公里处。要不要先订下在途中扎营一次,明天中午左右到达的预定目标呢?」



苏雅觉得自己只是在确认一个极有常识的事实,但伊库塔却愣了一下歪了歪头。



「?不,在日落之前要到达目的地并展开布阵,明天早上我想用来事先调查。」



听到这番发言后,苏雅先是僵住,过一会才重重叹了口气——不行啊,这家伙根本完全不懂什么叫做行军。



「……那个啊,准尉,我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不过首先第一点,所谓『距离目的地三十公里』再怎么说也只是直线距离。当然道路不会是直直延伸过去,实际上要走的距离会远比三十公里长得多,这点您懂吗?」



「咦?嗯。」



「这时不该回我『咦、嗯』吧?然后第二点,在不熟悉的土地上,要光靠地圆前进是很辛苦的行动,还没习惯前会迷路,而且地图有误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所以在修正这些问题的过程中,时间就会愈花愈多。」



「噢,嗯。」



「所以说不该回应『噢、嗯』啊。最后第三点,这种糟糕的天气,就算不愿意,行军速度也会变慢。所以我刚刚的发言,就是要您把这些因素全都考量进去之后再设定到达时间!」



「我也是基于这些考量后才设定啊……那个,总之,可以麻烦你不要老是大吼吗?士兵们如果听到你和我才刚出发就在争论,应该会感到不安吧?」



被想要驳倒的对手反过来义正词严地回击,让苏雅有些狼狈。伊库塔没有再多说什么,或许是想要打发漫漫长路的无聊吧?他开始对著腰包里的光精灵库斯搭话。



「库斯,我们来玩接龙吧?爱争论的家伙〜」「火牛」「牛脾气丫头〜」「头巾」「斤斤计较往事〜」「世界」「介意伦理度量狭窄〜」「窄巷」「像是乾女儿一样〜」「样品」「品?……嗯〜不行了,想不到。啊哈哈,是坚持要讲固定主题的我输了。」



伊库塔笑著摸了摸库斯的头。苏雅强忍住想要吐槽「到底是什么主题!」的冲动,决定再也不要提出任何建议——像这种家伙,就随便他变怎样都好啦!



不过,和苏雅那如同诅咒般的愿望无关,她的长官原本就不太正常。



出发后过了几小时,在伊库塔的指示下,部队全体都进入了微妙偏离正确路线的小路上。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旧山道,虽说只要继续沿路前进还有可能回到正确路线上,不过当然这样只是在白绕远路。



情况发展至此,苏雅原本还在内心嘲笑伊库塔这么快就出了差错,然而他接下来的指示却简单地跳脱了苏雅的预测和常识。



「停止进军──各位听好了,接下来要继续站著,一边维持队形,一边打开自己前面同袍的背后行囊。托尔威、马修、哈洛,你们的部队也按照事前的计画行动!」



士兵们虽然感到不解,但还是按照命令行动。确定除了最后面的士兵,所有人的行囊都打开后,伊库塔迅速地提出下一个命令。



「那么,把我接下来讲到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脚边。首先是模拟战用的油漆一瓶,固定帐篷用的桩六根,还有——」



从行囊中拿出的物品被一一堆起,这时苏雅产生了「该不会是……!」的想法。



「把我说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吧?很好,那么用最后拿出来的帐篷内帐部分把其他东西全都包起来。接下来最后面的人向右转!队伍倒数第二个人,只要现在手边的作业结束,立刻对后面同袍的行李做出跟刚才一样的处理。」



彻底省略多余动作的指示发挥效果,不到三分钟,所有的作业就结束了。确认这点后伊库塔轻轻点头并转身向前,保持这方向直接下令。



「所有人向左移动五步——好,继续前进!」



「等一下……准尉……!」



四个排就这样把一部分行李丢在地上,准备再度开始行军。苏雅惊慌失措地质询长官。



「您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擅自丢弃行李!这明显是违反军令!」



「什么丢弃?讲得真难听。这是临时兵站,是要配合行动计画,在行程途中放下必要的物资和行李。等到回程时会确实过来回收啦。」



「我才不会被那种歪理欺骗!您是打算减轻行李好提高进军的速度吧?就算这点能顺利达成,到达以后万一需要用到被丢在这里的行李,那该怎么办?」



「所以我就说那不是丢掉而是暂时放置啊……而且我自认有挑选出接下来不会需要用到的东西。油漆加水稀释就可以拿来使用,帐篷有外帐部分就足以遮风避雨,固定用的帐篷桩也只要必要最低数量就够了。」



伊库塔以烦闷表情抹去脸上的雨滴,压低音量继续说道:



「……而且,根据这场演习的内容,全副武装根本是超载吧?我才不愿意因为根本不会用到的行李而白白浪费体力,你也是一样吧?」



「可是,装备的内容是上面决定的——」



「所以我才会放进临时兵站里啊。丢掉行李虽然是另当别论,但如何处置可是现场指挥官的权限之一。反正,这个命令的责任全由我一个人扛起。会被长官训斥或是要找藉口解释的人都是我,你不必担心。」



单方面结束对话后,伊库塔打著呵欠继续往前走,反驳又被封住的苏雅只能强忍著悔恨情绪追上他的背影。



又过了约三小时后,一行人正走在左右都被山崖包夹的单一道路上,伊库塔却突然停下脚步。他东张西望地观察四周,其他人完全弄不清楚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怎么了,对行军路线失去信心了吗?」



旁边的苏雅以满是讽刺的语气发问。然而伊库塔并没有回答,只是彻底观察周围地形直到满意为止,才喃喃说了一句。



「——这条路不行。」



「咦?」



「回去吧。好,全军掉头前进!」



看到长官毫不犹豫地沿著来路开始折返,苏雅无法掩饰自己的困惑。就算是察觉到自己走错路,正常来说也会拿出地图确认路线。



然而,折返之后不到五分钟,苏雅就得到明白少年意图的机会。一行人的背后突然响起沉重的地鸣声。吓了一跳的士兵们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等人刚刚还踩在上面前进的那条道路前方,受到大量沙土掩埋的光景映入眼帘。



「怎么会──」



苏雅和士兵们都心惊胆颤——要是维持原路线继续前进,恐怕已经遭到波及!



「好了好了,不要停止前进。」



伊库塔拍响双掌,督促惊讶到停下脚步的兵们往前迈进。听到这话后,各班都慌慌张张地再度开始行军,然而对于少年的冷静态度,苏雅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信服。



「……您原本就知道吗?」



「嗯?」



「请不要装傻,我是指里那会发生土石流的事情。」



苏雅提出尖锐的问题,而伊库塔则是暧昧地笑著并侧了侧脑袋。



「我可不是预言家喔。虽然没办法连何时会发生都精准预测,不过倒是可以没来由地察觉到那附近有危险。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山崖的状况吗?」



「山崖的状况……?是指什么?」



「首先,到处都露出新的地层,这是土壤因为降雨开始崩塌的证据。其次,山崖的崖面上有好几棵朝著斜下方生长的树木。正常来说,无论是长在多么陡峭的斜坡上,树木还是朝著上方生长,所以这点显示出地盘本身在短期间内已经松动。」



苏雅瞪大了眼睛。虽然看到相同的光景,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徵兆。



「综合以上线索,那是足以让我警戒土石流的环境。所以才会采取慎重做法选择回头──这样有回答到你的问题吗?」



听完伊库塔这番话,苏雅光是要默默点头就已经尽了全力——他只是比较会临机应变,反正接下来肯定会露出破绽……苏雅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否则无法承受。



「啊〜总算到达了。好啦各位,点名吧!结束之后就搭起帐篷然后吃饭〜」



士兵们因为行军结束的解放感而开始吵闹了起来,然而身处其中的苏雅却独自茫然呆站。



透过树木枝桠望向西边天空,就可以看到覆盖天空的云朵依然呈现染上夕阳橙色的明亮色彩。降雨过了一段高峰后雨势减弱,在进入目的地森林地带后的现在,已经有树木的枝叶帮忙形成屏障。



「……居然真的……在日落前到达……」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确实把所有因素都考量进去后才设定了这个时间。」



伊库塔一边扭著湿透上衣一边说道。苏雅用无法信服的表情瞪著他。



「……您以前来过这附近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来。」



「说谎。因为准尉您在途中从来不曾把地图拿出来看,而且不仅如此,连测量器具也没有使用。在这种条件下却走了最短距离,除非是身体已经记得地形,否则不可能办到。」



苏雅基于自己的常识如此主张。伊库塔活动著因为沉重行李而僵硬的肩膀。



「我不知道是不是最短距离啦,不过我有特别注意要省去无谓的动作。在那种大雨中要拿出或收好地图都得费一番工夫,再用那个来确认路线就是双重的浪费。关于这一点,脑袋中的地图既不会淋湿,也省去了拿进拿出的麻烦。」



「您的意思是已经事先把地图全记住了吗?……可是就算真的是那样,地图和实际地形还是到处都会出现差异。要是没有经验,在这种时候无法正确做出如何修正前进路线的判断。」



「我有经验啊。从小就受到师父的教导,因为田野调查可是科学的基本。」



「科学」这个没听过的名词让苏雅不解地歪了歪头。伊库塔瞄了她一眼,同时用手巾把身上水分擦乾,然后轻声呼唤各部队的队长们。



「马修、托尔威、哈洛,总之辛苦了。你们的部队里有少人吗?」



「所有人都确实到齐。毕竟在天黑前就已经到达,途中也没有任何人走散。」



其他两人也做出和马修相同的回答。伊库塔满意地点点头。



「到此为止和预定一样。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们听好了,马修、托尔威。因为走的是另一条路线,雅特丽他们最快也要到明天中午以后才会到达。在那之前的时间就是我们获得的最大优势,所以要活用到最上限。」



「那……那个……我呢……」



「哈洛你不必在意,和部下一起早点睡吧。你们医护兵部队处于中立的立场,从明天开始就会脱离我的指挥四处行动——啊,如果觉得一个人睡很寂寞,要来我的帐篷吗?」



「不……不必了,我还想守住贞操所以谢绝邀请……」



「我知道了。不过我一个人睡会觉得很寂寞耶,半夜可以去你的帐篷吗?」



「伊库塔……雅特丽一不在,你真的是为所欲为……」



马修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旁边的托尔威则是嘻嘻笑著。之后又确认了两、三件事情后,准尉们才各自解散。



「苏雅士官长,等吃完饭之后再做也没关系,可以请你从我们排上挑出五、六个拥有光精灵,体力也还充沛的成员吗?」



原本茫然望著他们讨论的苏雅在伊库塔对自己搭话后才终于回神。



「啊……是,明白了……要趁著晚上去事先调查吗?」



「因为我说了要活用优势到最上限嘛,所以想去看一下南边河川的状况。我打算明天要在对岸布下阵形等待对方。」



苏雅皱起眉头反问伊库塔刚才若无其事讲出的内容。



「在南边河川的对岸……?请……请等一下,准尉,和对方部队对阵的地点并不是那里。您没有看到公告栏上指定要使用北边的广场吗?」



「我是看了,不过上面写的只有那里『适合战力汇合』而已啊,又没有要求我们一定得在那里开战。解读之后,应该是指在这个南乌尔特森林地带的任何地方布阵都没有问题才对。」



「可是,那是惯例……」



「就算是真正的战争,也不会按照惯例来打。好不容易有选择的余地,怎么能不挑个会对我方有利的战场呢——那,挑选士兵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还来不及阻止,伊库塔已经离开——苏雅本身尚未察觉,自己正逐渐配合他的步调。



晚餐后,伊库塔带著包括苏雅在内的七名士兵前往流经露营地点南方约一公里处的库利利河,观察周遭的情况。这一带几乎是被指定为演习目的地的南乌尔特森林地带的最南端。



「哎呀,河面比想像中还宽。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比小溪还大一点的河川,看来是降雨带来了变化。」



「噢……」



伊库塔边嘀咕边走过来晃过去,包括苏雅在内的其他士兵们也能稍微明白他的意图。和敌军之间隔有河川的布阵适合用于防守战,这想法本身或许是正确的选择。然而……



「虽然水量的确是增加了,不过这条河川只要让胸部以下浸在水中就能步行渡过……而且确认地图之后,可以看到上游方面有更容易渡河的浅滩。」



「也就是说以这样的深度和宽度,如果想要突击渡河还是有可能办到。流速也不是那么湍急,到了明天感觉会更为减缓。」



伊库塔一边用库斯的周照灯照明,同时小心翼翼地踩入水中确认河床的深度。和其他流速缓慢的河川相同,这条库利利河的河水照例也相当混浊。就算现在是晚上所以当然看不到,即使到了白天,想看清水面下恐怕也有困难。



「嗯,河里面的情况大致了解了,接下来是周围的地形……」



离开河川的伊库塔这次改为走入河边的森林,开始东张西望地观察。



「这里的植被果然和东域的热带林相当不同呢……嗯?这是……」



他突然注意到一棵树,并用库斯的远光灯从下往上照了一轮。这是一棵高约二十公尺的大型树木,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徵。后面的部下立刻把兴趣转移到其他东西上。



「……是蚊母树!哦〜原来这里也有啊!」



然而看在伊库塔的眼里,即使同样是树,他也会注意到其他的部分。声音里透出喜悦的他用拳头轻轻敲打树干,接下来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用远光灯照向周遭。



「很好,这一带是丛生区……真是走运。」



「那个,准尉……您在高兴什么呢?」



「具体的战术已经确定了。啊啊太好了,这下今天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



好了回去吧!伊库塔说完,几乎踩著小跳步踏上回程。看到急忙追上来的部下们,他以开朗的语气如此说道:



「各位,今天要早点睡觉。因为明天一大早就得做起木工。」







伊库塔他们到达后,走不同路线前往同一目的地的萨利哈、斯修拉夫、雅特丽三个排直到隔天过午,才终于抵达南乌尔特森林地带。



「好,摆出布阵吧!不需要慌张,反正对方大概还没到这里。」



在北方广场让士兵散开的萨利哈上尉连作梦都没想到对方会比自己的部队更早到达。他的推论有确实根据。因为在他还是准尉的年轻时期,曾经参加同样的演习而且利用过两边的路线。



「虽然这边的路线绕了点远路,不过路径单纯不会迷路。相较之下,那边的路线虽然是近路,但是必须突破复杂的岔路和地形。哼哼哼,第一次走肯定会迷路……甚至还有在途中迷失方向只好回到出发点的家伙。他们能够顺利抵达这里吗?」



萨利哈身边带著沉默寡言的斯修拉夫,一个人沉浸在喜悦里。过于大意或是骄傲自满这些名词简直就像是为了形容现在的他。



当然他本人并没有自觉,然而看在能够客观面对这个情况的人眼中则是另外一回事。



「萨利哈史拉格上尉,可以从我的排上派出斥候吗?」



很快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完成布阵的雅特丽向总指挥官寻求这样的许可。在心情正好的时候被人打扰,让萨利哈一脸不耐地看著她。



「……斥候?你在说什么啊,用不著做那种事。他们不可能已经到达,而且按照计画,两军不是要在这个北方广场对阵吗?」



「公告栏上只写著这里『适合战力汇合』,按照我的解读,并没有指定对阵的地点。」



「……的确是那样没错,但初次参加演习的人并不会注意到那么多吧?一般来说,到达这里时已经累得筋疲力竭,根本没有剩余体力进行模拟战——」



「即使是那样,还是应该要小心为上。」



「…………知道啦,随便你吧。」



萨利哈懒得继续应付顽固不肯退让的雅特丽,因此以像是要赶走她的态度下达许可。敬礼后从长官面前离去的炎发少女一回到自己的部队旁,立刻精力旺盛地做出指示。



「斥候队,听好了。首先要笔直南下,接著从南方一边北上一边寻找敌人的踪迹。」



对于指示,尊敬排长的部下们都率直地点头。讲到雅特丽部队的士气之高,和伊库塔排是天差地别。



「按照我的推测,对方部队已经到达了。以伊库塔……对方总指挥官的个性来看,应该不打算和我方正面冲突。如果他要避开北方广场展开阵势……大概会选择这里。」



雅特丽的手指点出地图上的一处,也就是南乌尔特森林地带南端的库利利河。了解她意向的三名部下精神抖擞地敬礼,随后迅速地往南方移动。



「是个很明确的命令呢,雅特丽。揣摩伊库塔的想法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吗?」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对雅特丽搭话,她一转过身面对声音主人立刻举手敬礼。原来是由超过二十名的强大亲卫队随身护卫的皇族子女,夏米优殿下。



「您过奖了,殿下……但是,恐怕无法彻底看穿伊库塔的盘算吧。」



「就算是和他认识多年的你也办不到吗?」



「就算是我……不,正因为是我……也不对,两种讲法大概都符合。因为那家伙肯定会连对方如何推测自己想法也一并预测并列入考量。如果想和他互相勾心斗角,将会陷入泥沼。」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呢,公主苦笑著说道。雅特丽也轻轻一笑,接著突然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特地来参观我们的演习。」



「我只是来监视萨利哈史拉格上尉和斯修拉夫中尉,避免他们以这场模拟战为藉口,做出什么不守规矩的粗暴行径。你们是我的骑士团。既然受到你们的保护,我也要回以同等的保护。」



「非常感谢您的厚意……不过在战斗开始之后,为了预防万一,请您务必要远离战场避免被波及。还要小心流箭,随时都待在他们的身后。」



雅特丽以眼神来指出口中的他们,也就是亲卫队。从常驻于中央基地的军人中招募志愿者组成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人品性格兼优的士兵。所有人身上都装备著风枪和轻甲冑,正符合「铁壁」这种形容。



「我知道。必须特别留意,不能因为太想要看到你们的活跃,而粗心过度往前。」



「那么,我会努力演出让您不需要往前也能看得清楚的活跃表现。」



互相开著温馨的玩笑,彼此是主从关系的两人嘻嘻笑了起来……然而,先前派出去的斥候以全速跑回来的脚步声破坏了这平稳的气氛。



听到敌方部队已经在库利利河边的对岸展开布阵的报告,让萨利哈上尉不由得愣住几秒,直到弟弟斯修拉夫中尉拍拍他的肩膀之后才总算回神。



「全……全军向南前进!恢复纵列队形前往库利利河!」



尽管就这样在广场等待也是方法之一,然而如果在没有展开对阵的情况下陷入胶著状态,将会是萨利哈这边被视为面对训练生却胆怯的指挥官而蒙羞。正因为在阶级上的立场较高,无论伊库塔在什么地方等待,他都只能主动进攻并击破对方。



「没……没问题。就算暂时让士兵排回纵列,从广场前往河川的路上也不会遭到袭击。因为公告上有明确记载要完成对阵后才开始战斗,只有这点没有余地去做什么奇怪的扩大解释——是这样吧,斯修拉夫?」



萨利哈向弟弟寻求保证的声音都走了调。在距离较远的位置听到这句话的雅特丽感到很不以为然——模拟战还没开打呢,镀金剥落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些?



听著斯修拉夫的简短回应,萨利哈也慢慢恢复冷静。等到他们隔著库利利河跟敌军对峙时,他总算取回了表面上的威严。



「对方真的在对岸布阵了吗……士兵也已经完全配置结束,可恶!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移动?」



萨利哈焦躁地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在他视线的前方,敌军终于立起了交战旗。只要用相同旗帜回应对方动作,战斗也会在那一瞬间正式开始。



「啊啊!对方先立起旗帜了!光是这样就够丢脸,我方也快点进行配置!」



被指挥官催促的士兵们慌慌张张地把纵列队形重新排成适合战斗的横列队形。完成动作后,萨利哈立刻让部下立起交战旗。雅特丽不由得感到头痛。



「这种时候再焦急也没用啊……毕竟已经落后了,乾脆慢慢布署阵势反过来让敌人感到不耐烦就好了啊。这样一来根本是正中伊库塔那家伙的下怀。」



从没有把这段意见讲出口的行为来看,对于所谓的「立场」,雅特丽远比伊库塔更加理解。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的焦虑不断累积。



萨利哈完全不知道部下的这种心境,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打倒眼前的对手。



「既然兵力相同,那么河川防御阵形自然是先进攻的一方会输……渡河的士兵会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遭到敌方的轮番射击。正因为双方都不想进攻,所以才会像这样演变成对峙。」



「哥哥,要不要先让士兵去测量水深?根据河川深浅,情况会不同。」



「不,没必要那样做,我也很清楚这条河川。平时要渡河的话水大概只到腰际,现在水面因为降雨上升,我想差不多会到胸口左右的位置吧……」



语毕,萨利哈以满怀忌恨的眼神俯视河面……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否定了这条河没有发挥出河川防御阵形功用的可能性。如此一来,情况会一口气变得棘手。



「……我记得上游应该有浅滩。可以让士兵绕过那里突袭敌方背后,和这边的主力配合好时机一起攻击……这是我最先想到的战法。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摆出这个阵形,至少已经料想到这一点吧……」



无论要如何动手,都伴随著风险。愈是考虑到被对方看穿抢先的可能性,愈觉得主动出击很危险,心态也会下意识地想等待对手先出招。对岸的敌人推测出萨利哈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会陷入这种状态,于是采取了行动。



「……大哥,敌方似乎有一支部队离开横列,朝著上游移动。」



「看也知道!那是伊库塔‧索罗克的部队吗!既然他这样做,好……!」



面对等待已久的敌方行动,萨利哈就像是被模拟饵引诱的鱼一样咬了上去。



「雅特丽希诺准尉!带著你那一排前往上游的渡河地点,在那里迎击敌人!」



收到命令的雅特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才回覆意见。



「……虽然您这么说,上尉。但我认为在此让战力分散是危险的做法,如果要采取这样的行动,还不如乾脆避免在河边对决,回到北方广场如何?」



「……危险?有什么比被敌人绕到背后更危险?」



「伊库塔排是光照兵部队,编组里很少有强力的风枪兵,主要的武装是十字弓和短矛,靠远光灯使出的视力攻击在白天时效果也会减半。就算他们从上游绕过来,我方也能在被夹攻之前予以迎击……不管敌人目的为何,落入对方圈套才是现在最该恐惧的事态吧?」



萨利哈对雅特丽的慎重理论一笑置之。



「哼,伊格塞姆家的小姑娘害怕了吗?你仔细看看,我方和敌军之间隔著河川。就算遭到两倍的兵力突击,若只要迎击,还是我方较为有利。」



「看来您似乎忘记了,这个河川防御阵地是敌人准备的情境,绝对不是上尉您的计策。要是认为这状况对我等也会提供同样的助力,再怎么说未免也太一厢情愿吧?」



「……呜!啰……啰唆!不准违背长官的命令!快点去迎击!」



对话被拒绝后,就连雅特丽也只能放弃进一步的说服行动。她对萨利哈敬礼之后接受命令,带著排上的部下开始往上游移动。



「……不算攻击也不算防守的暧昧指示。看来那个上尉的脑袋,似乎已经只能想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对症治疗法了——啊啊,真是的。对你来说想必是个很容易玩弄的对象吧,伊库塔。」







雅特丽排出发之后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虽然两军依然隔著河川对峙,但是在上游传来某种类似清澈金属音的那瞬间,首先是马修的表情有了变化。



「……是信号——所有人,准备射击。」



士兵们一起把子弹装进风枪中。当然,因为这是模拟战斗,所以是利用较弱空气压力射击的漆弹。拆下箭头的十字弓用箭,还有木制的短矛、刺刀也涂上了相同的染料。沾上这种颜色的人会被视为「战死」,无法参加之后的战斗。



「好——注意,要配合伊库塔排发动突击。」



马修口中提到应该不在现场的部队。空气的变化似乎也传达到对岸,布好阵的士兵们加强了警戒——而下一瞬间,事件如同惊涛骇浪般连续发生。



首先,先前假装前往上游却在中途折返,至今一直躲在河边森林里的伊库塔部队手持武器冲了出来。其中也可以看到伊库塔‧索罗克本人的身影。



在他们的最前列和自己并排的那瞬间,马修和托尔威的部队也猛然开始朝著河川冲刺。对岸的萨利哈等人露出吓傻的表情。原因就是——虽然库利利河现在的水深应该及胸,然而纷纷渡河的伊库塔等人却顶多只有膝盖以下的部分浸在水里!



「怎么会……!射……射击!快点迎击!」



萨利哈宛如惨叫的命令响遍周遭,然而此时大势已定。



在河川防御阵地中,迎击敌人这一方之所以有利,是因为能够趁著敌兵渡过深水毫无防备的空档发动攻击。然而,如果水深只到膝盖以下,效果就很薄弱。再加上原本埋伏在森林里的伊库塔排也加入攻势,因此直接形成了三个排对两个排的兵力差距。



受到不可能攻击带来的惊讶情绪也扯了后腿,让萨利哈上尉他们的部队无法确实应战。前排的士兵接二连三被漆弹和漆箭打中而「阵亡」,还受到刺刀和短矛的攻击,让他们从原本的胶著状态一口气被逼上了绝境。



「撤……撤退!边撤退边开枪!」



如果正面交火,会因为数量差距而全灭;话虽如此,要是转身退却也会因为追击而溃灭。所以虽然这是萨利哈在进退维谷的状况下做出的迫不得已指示,然而却很讽刺地产生了效果。



「啊……喂,你很碍事耶!既然已经『战死』就赶快闪开啊!」



「话……话是这样说……!」



在敌我双方交错混杂的最前线,阵亡者和还活著的士兵们乱成了一团。真正出现战死者时只要跨过尸体前进,但目前的情况却只是在规则上死亡。再加上士兵们还不习惯模拟战,因此纷纷继续呆站在原地成了障碍物。



「就……就是现在!趁敌人停下时射击!」



于是萨利哈利用子弹是漆弹这一点,厚著脸皮让士兵拚命以风枪射击,即使打中自己人也无所谓。这当然是极为难看的丑态,然而以结果来说,这样争取到的少数时间却让他们得以幸存。因为──



「啊啊真是的!果然变成这样!──整排冲锋!保护撤退的友军!」



赶来救援绝境的雅特丽部队众成员们穿过正步步后退的士兵之间,往前迎战敌军。事先已经预料到会陷入混战的雅特丽,从一开始就让士兵们在十字弓上装好嵌入式的短矛,身处敌人近在眼前的状况下,长型刀剑类比风枪和十字弓都更有用。



「果然来了吗,雅特丽——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勉强,后退吧!停止对砍!」



要是她没有来妨碍,这会是个绝佳的追击机会,不过伊库塔完全没有弄错该撤退的瞬间。他让部队和挥舞著短矛的雅特丽排士兵们冷静保持距离,只针对莽撞往前的对手予以包围歼灭。看到这情况,雅特丽也明白现在是自己该退后的时候。



「部队转向!不可以往正后方前进,要趁著敌人还在混乱时逃进森林里!」



雅特丽排的动作确实又迅速,让人简直难以相信他们才训练了一个月。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各自四散奔逃,不过肯定事先已设定好集合地点。



「啊〜被扰乱的程度比想像中还严重呢。喂〜马修,你在哪?还活著吗〜?」



伊库塔拖长声音叫喊,一会之后人群当中出现了个有分量的体型。



「我在这里……总算是还活著。刚刚我想射击雅特丽,结果反而被她踹了一脚……」



「毕竟差点被她突破中央嘛,雅特丽的冲锋真让人觉得不像是在面对步兵—算了,反正已经给对方主力带来足够打击,总之先召集活下来的士兵,重新排出队形吧。」



两人们对彼此点头,开始重整自己的部队。这时没有「阵亡」依然存活的苏雅士官长却跑过来,以激烈的态度对悠哉清点士兵人数的伊库塔发问:



「准尉!为什么不追击呢?雅特丽希诺准尉的部队也已经撤退了,如果要追击正在混乱的敌方主力,现在明明是绝佳的机会啊!」



「咦?你们能追击吗?」



伊库塔以装傻的表情反问。为此感到火大的苏雅忍不住想要进一步大吼,然而在实际开口前的那瞬间,她也猛然明白长官的意思。



只要冷静下来观察一下四周,可以看出情况相当明显。经历乱战洗礼的士兵们根本没有保持队形,呼唤失散同袍的声音此起彼落。其中还有必须治疗的伤患,想要让各排恢复足够的管制,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在这种状态下,当然不可能达成有效的追击,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会惨遭反噬。伊库塔没有因为策略成功而昏头,冷静地做出这种判断。连苏雅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做法。



更何况追根究柢来说,必须耗时才能恢复管制的现象本身,并不是因为伊库塔指挥得不好,而是因为士兵对他的指挥在熟练程度方面有著根本性的不足。而直到正式上场前都不允许伊库塔进行训练好提升熟练度的人并不是其他哪个人,正是苏雅自己。



「……不,办不到……失礼了……」



察觉到根本没有提出异议的空间后,苏雅表现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开始帮忙辨认出存活士兵的作业。之后她一边继续帮忙,一边低声询问旁边的长官:



「……到现在为止,全部符合准尉您的预测吗?」



「你怎么到现在还问这种问题?我事前就已经全告诉你了,而且你不是还有帮忙搭桥吗?」



伊库塔耸了耸肩。苏雅尴尬地把视线转开,并冋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在水里……搭桥?」



刚听到这个想法时,苏雅完全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强制动员麾下的所有士兵开始模仿樵夫的长官,一边挥著会在手上制造厚茧的用不惯的斧头,同时悠哉地对她说明:



「与其说是搭桥,这次其实只是要让木头沉到水里。那条河川的宽度大约是二十五公尺,而这里的蚊母树平均长度约十八到二十公尺。把这东西丢进水里会垂直往下沉,只要并排个五根,就能在水里搭出一条坚固的道路。要用来让三个排冲锋的话,嗯,差不多该用到三十根左右吧。」



「可是,这个……简单来说就是圆木吧?木头在水里不是会浮起来吗……?」



「虽然是木头没错,但这是一种叫做蚊母树的坚硬木头,木头的硬度和水分含量成反比,而蚊母树的水分含量异常的低,换句话说树干内部塞得很满没什么孔隙。」



「呃……」



「总之简单来说,这种木头会沉进水里。那条河的流速平缓,只要稍微固定住就不必担心会被河水冲走。最重要的是,多亏河水混浊,敌方看不见水里的桥。只有设下机关的我们知道那条河不会发挥河川防御阵地的功能。



这就是打破桥梁要架设在水面上的固定概念,由阿纳莱‧卡恩发明的『水中桥』……不过,除了军事方面外没什么其他用处,所以想出这点子的当事者根本不觉得有啥好得意。」



伊库塔以怀念态度喃喃说道。这时他望向远方的眼神,让苏雅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万一敌方一开始就来探查河底,届时您打算怎么办呢?」



「我认为那种可能性很低。库利利河也是河川防御阵地的练习场,出身于中央基地的萨利哈史拉格上尉以身体记住了这条河的深度。再看到这条河因为降雨而水位上涨,他只会推断水变深而不会怀疑变浅。而且要怀疑变浅必须先联想到『水中桥』这个创意,你认为那颗没耐性的脑袋会那么灵活吗?」



苏雅每挑出一个毛病,伊库塔就会准备十倍的反驳言论……在还认为那些话全是没有内涵的妄想时,任何人都可以瞧不起他。然而这次的战斗证明那些并非空口白话,他的发言是具备实力的发言。



看看周遭,眼神无法从这年轻准尉身上移开的人已经绝不只有苏雅一个。一场戏剧性的胜利,可以如此简单地让人们的评价完全逆转。



「总之呢,要是他那时有来探查,当然会开枪把对方赶走啦,毕竟只要进入河中就来到风枪的射击范围内。不过,事实证明只有虐待狂小白脸的无能程度低于我的想像而已。也因此害我们虽然不愿意,但损失还是增加了。虽说是漆弹,不过正常来说谁会连自己人一起打啊?」



虽然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关于这一点,伊库塔也真的动了怒气。听到这些话的苏雅更加困惑,她发现自己快要尊敬起眼前这个家伙,忍不住感到想哭。



「喔?存活者和阵亡的人已经区分完毕了吗?──哈洛,我的天使!麻烦你治疗伤患!」



「被被被发现了吗!……那……那么,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打扰了……」



一直躲在森林角落里的哈洛医护兵部队听到伊库塔呼唤后走出藏身处,开始四处为刚刚战斗中产生的伤患疗伤。模拟战有时候也会出现死者,然而这次很幸运,似乎仅仅造成许多碰伤、扭到之类的轻伤者。



「很顺利地掌握破绽抢得先机呢,索罗克。对方显得相当狼狈。」



被亲卫队保护的夏米优殿下从哈洛部队后方现身。双方似乎是在寻找不会妨碍到战斗又能在旁观察战况的地点时,不知不觉地会合了。



「真是谢谢。不过现在是训练中,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就请公主退一边去吧。」



伊库塔这样说完,像是要赶人般地挥著手。公主殿下的嘴角向下扭曲,亲卫队的成员也以带著杀意的眼神瞪著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然而本人却毫不在意。



心情变差的公主带著亲卫队一起往哈洛那边移动,追时就像是在跟他们换班,带著两名风枪兵部下的托尔威从上游往这边跑来。



「我回来了,阿伊,小马。看这状况应该有顺利进行吧?」



「就说禁止你叫我阿伊。算了,结果相当成功啦。麻烦报告你那边的情况。」



「嗯,了解。我按照作战计画前往上游渡河地点,和部下一起爬到树上……前往那里的是雅特丽小姐的士兵吧?因为只有三人先过来,所以可以判断出这是为了确认敌方兵力是否存在的斥候。」



「是吗,有解决吗?」



「开枪让所有人都『阵亡』了。虽然在那之后我们就敲响铜锣发出信号……不过在事先预想的几个模式中,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吧?」



「嗯,因为雅特丽总是基于最大限度的假设来行动。她没有让整排所有兵力都往上游的渡河地点移动,而是把主力放在随时都可以赶去支援友军的中间地点,并且还为了确认我的部队是否有真的前往上游而派出能迅速行动的斥候。」



那样一来万一碰到敌人就进行迎击,如果没有敌人就确定是个陷阱并回到主力部队处会合。伊库塔认为这是符合雅特丽风格的稳扎稳打战法。虽然自己为了避免斥候发出信号声,把包括托尔威在内的高明枪兵配置在上游……不过看这状况,「部下没有发出信号」这现象本身似乎就足以让雅特丽确定有陷阱。



「算了也好,不管怎么说,敌方的战力已经遭到大幅削减。光是比较留在这里的敌我双方『阵亡人员』的数量,就能明白刚才的战斗是我方大胜。」



「要是对方肯投降就轻松了……实际上,对方受到了那样做也不为过的损失吧?」



马修略显疲态地发表意见,伊库塔则吐了吐舌头摇摇头。



「如果总指挥不是虐待狂小白脸倒是可以期待对方投降,不过按照那个性,除非让他本人『阵亡』,要不然他有可能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让托尔威和马修回到各自排上之后,伊库塔对著全体部队这样宣布:



「——所以啦,各位,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们再工作一下。先朝森林地带的北口前进吧,因为要往东边走绕一大圈的路线,还活著的人要好好跟上别落后啊〜」



他以拖长的嗓音发表出乎众士兵意料的指示。在心怀困惑但依旧开始行军的队伍前方,苏雅士官长找伊库塔确认他的意圆。



「……准尉,这是要去追击吗?您确定逃走的敌人在北边?就算是那样,为什么避免直线前进选择绕远路?」



「啊哈哈,苏雅你真是认真啊,要往能更轻松的方向思考喔。」



伊库塔保持不慌不忙,总是固定的步调,并开始对满脸不解的苏雅说明。







「呼……呼……可恶……!不应该……不应该会这样!」



萨利哈上尉在隔著库利利河的对决中败北后,率领著残存的部下,好不容易终于逃到应该安全的地带。然而无论是士兵们还是他本身,现在都已经呈现出筋疲力尽的败军状态。



「大哥,要喝水吗?」



旁边也可以看到斯修拉夫中尉的身影,他照旧面无表情又沉默寡言地支持著哥哥。萨利哈从弟弟手中接过水壶一口气灌进嘴里,结果喝到一半却呛到气管而咳了起来。



「咳咳!……可恶,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家伙能从水上跑过来?那边的水深绝对有到及胸的程度!伊库塔‧索罗克是魔法师吗!」



「大哥,冷静一点。那应该是有把什么丢进河里吧,恐怕是类似桥梁一类的东西。」



「你……你说桥?所谓桥梁是架在河面上的东西,而且光照兵部队的工匠还得花费好几天甚至好几周才能完成!那些家伙即使动作再快,也是在昨天晚上才到达这里啊!」



当无法接受不愉快现实的萨利哈正在大吵大嚷,比他们晚一点到达此地的雅特丽希诺‧伊格塞姆靠了过来。她的部队也遭受了相当的损失,然而士兵们的眼神中还充满力量,存活的兵力也持续集结。



「真让我吃了一惊,原来连上尉这样的人,也记得战败撤退时的一般方向啊?」



虽然雅特丽一开口就是挖苦,然而这样说的她本人倒是真的相当惊讶。所谓的「一般方向」是军事用语,意思是「无论走哪条路线都行总之往这个目的地前进」的指示。而在这次的情况中,指的是败战四散后的集合地点,不过……



「呜……!雅特丽希诺,你这家伙……!」



萨利哈找不出话反驳。是在开战前就考虑过败战时的问题呢?还是觉得胜利是理所当然所以根本没想过这些——无论真相是哪一个,到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只是耻辱。



「这……这不是我的责任!要是你有早点来支援……!」



「真是抱歉了。不过如果有动作能比我们更快的部队,倒是希望能让我见识一下。」



雅特丽冷淡地放话,她对于自己这一次的用兵颇有自信。在受到无能长官限制的条件下尽力做到最好——如果是伊库塔,说不定已经如此断言。



事实上,要不是她判断要把部队主力留在中间地点,萨利哈和斯修拉夫的部队早就因为追击而溃灭了吧。萨利哈也有这样的自觉,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本人感到很没面子。



「话说回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如果要重整部队再打一仗,身为总指挥官的上尉必须做出指示——如您所见,我的排随时都能战斗。」



「……不……不需要你多嘴!」



萨利哈像是屁股著火般地跳了起来,对著精疲力竭的残存士兵怒吼并要求他们重整队形。接著他沉思十秒,说出最先想到的作战计画。



「……要埋伏。让士兵们埋伏在从北方广场往西延伸的道路两侧,在敌方通过的瞬间从左右发动夹击。首先是枪击,接著冲锋。这样一来应该可以弥补数量上的不利。」



雅特丽觉得这是还不错的计策,不过再怎么说,这样评价的前提是敌方会发动追击。



「不过为了进行那个布阵,必须让行动灵活的士兵先出发,掌握敌人的现在位置……」



「那就让你的士兵行动啊,雅特丽希诺!还剩下很多体力吧!」



雅特丽忍住叹息点了点头——什么体力还有剩?



萨利哈真有脸说这种话……为了帮助友军,他们在前往上游的途中半路折返,而且还为了防止敌军追击而担任后卫战斗。和只顾著逃往这里的家伙们相比,自己的部队怎么可能比较不累呢?



虽然脑中想著这些事情,但在接受命令后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雅特丽就从自己排上挑出三名士兵让他们出发侦查。目送这些人离开后,萨利哈也立刻开始进军。



「现在尽管得意吧,伊库塔‧索罗克。我会从旁边全力痛殴你那张得意忘形的侧脸……!」







「──就像这样,我估计虐待狂小白脸正燃烧著复仇心吧。不过其实呢!我们根本不会追击〜」



伊库塔说完,对著空气吐出舌头乱动一阵。苏雅皱起眉头。



「我知道在追击的途中有遭到埋伏的危险……!可是如果因为害怕埋伏而不进攻,我们要如何在这场战斗中取胜呢?」



「苏雅你的脑袋真的很死板呢。那我反过来问你,如果有敌人在前进路线上的某处埋伏,你会如何对应?」



「这个……以一般情况来考量,我会要求士兵们彻底警戒左右及背后,做好随时遭到奇袭都能立刻对应的准备……」



「这是正攻法,但是有点不科学。按照那种做法,我们必须持续警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袭击而来的敌人;可是对方却只要在看到我们之后再计算袭击时机就行了。我方非常辛苦,对方不太辛苦,这样不划算啊。」



「……那么,要不要主动离开道路,到森林中寻找敌人呢……」



「这方式更不科学。别说漫无目的地去找很有可能找不到对方,再说就算运气好真的找到,届时对方也已经注意到我方的存在。因为一大群人突破草木前进时就算不愿意也会发出声音。」



「……那您觉得该怎么做?毕竟不先找到敌人,一切都是白搭—-」



伊库塔竖起食指,指向话说到一半的苏雅面前。



「你听好了,苏雅。首先要丢掉『我们正在追击敌人』的先入为主之见。『不管怎么样都得追击逃走的敌人并歼灭对方』——这种规则并不存在。假使勉强追击反而会带来不利,只要想出其他方针就好了。」



「……其他方针……?」



「顺便提一下,这是我的观念——我方主动去追会很累,但反过来被追又会造成心理压力。不过要是设计对方来追我方,那么还有机会享受乐趣。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战争还是恋爱都是一模一样。」







萨利哈感到很焦躁。他让士兵们在评估为奇袭地点的道路两侧设下埋伏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然而无论等了多久,重点的敌方部队还是没有追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家伙不打算认真战斗吗?……喂,雅特丽希诺!」



「是,有什么事吗?上尉。」



「斥候还没回来吗?你的士兵该不会连侦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



雅特丽把这种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粗暴言论当成耳边风,淡淡地说明:



「我对于派出去侦查的士兵,下达的命令是要他们按照南下、东进、北上的顺序捜寻敌人。在这种情况下,既然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表示原本在库利利河的敌方部队并没有直接北上——换句话说,我认为他们很可能并没有为了追击而采用正统的路线。」



「那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的指挥有误吗!」



雅特丽对这个无论对他说什么都会歇斯底里的长官感到厌恶,这时她突然注意到动静并转身一看。只见派出去侦查的三名士兵正喘著气站在那里。



「报……报告,雅特丽希诺准尉。敌方的三个排似乎是采用从库利利河往东绕个大圈的路线往北移动,现在已经以塞住南乌尔特森林地带北口的形式展开阵营。」



在旁边听到这报告的萨利哈无法理解意义,愣愣地张大嘴巴。



「……挡住了森林地带的北口?那是怎么回事?伊库塔‧索罗克打算做什么?」



不理会满脑疑惑的长官,察觉出伊库塔目的的雅特丽嘴角扭曲。



「——被摆了一道。我方的退路被截断了,上尉。」



「啥?」



「您忘记我们是从哪里前来南乌尔特森林地带吗?正是北口。而且我们最后也必须通过北口回到中央基地。虽然规定是这样,但如果在模拟战结束时回程路线也被堵死,就代表这是一场连撤退都不可能办到的必败之战。」



萨利哈的脸色刷地变青。直到刚刚为止,他的脑中都不曾出现过那样的思考方式。



「但……但只要时间一到模拟战就会结束啊,哪有什么不可能撤退──」



「当然,实际上对方无法妨碍我们通过北口回去。然而,这是解释的问题,上尉。您应该明白如果假设这里是真正的战场,不可能会出现宣布『战斗结束』的绝对命令吧?那么,要是像这样继续战斗下去会演变成什么情况呢?──我想应该要基于这种写实的假设来判断模拟战的胜负。」



「……呜,意思是如果我们在退路被截断后无法做出任何对策,就等于是对方得到判定上的胜利吗?」



「让人那样判定的证据会确实增加。因为光看现状,我方就已经受到很大的损害。」



萨利哈咬著指甲陷入沉思……一般来说,原本演习第一次的模拟战一旦在北方广场开打,之后就会一直打到其中一方全灭并结束,是很单纯的事情。什么撤退或判定之类,在自己是准尉的时候根本不曾演变成那么复杂的情况。



「……也就是说,和把这次当成模拟战来参加的我相比,视为实战面对的那家伙具备更充足的心理准备吗?甚至胜过身为现役上尉的我?──啊啊啊!开什么玩笑!」



恼羞成怒的萨利哈以从背后将人踹飞的气势,把趴在草丛里的士兵们一个个赶回路上。接著让在对面布阵的斯修拉夫排也一起重新编组成纵列,以凶猛的怒吼命令部队前进。



「前往北口!如果对方是这种打算,我们就正面迎战!这种程度的兵力差算什么!我在实战中以上尉身分指挥过一营六百人啊!如果是不耍花招只凭数量对决,肯定是我方会靠著经验差距获胜!」



萨利哈不理会雅特丽请他冷静的声音,开始全速进军。







「哦〜来了,大驾光临了。好啦,全军都装出要射击的动作吧。」



以挡住北口的形式布阵的伊库塔一看到敌人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就让所有人摆出迎击态势。十字弓和风枪枪口以等距离一字排开。



「不过,心态是准备冲锋。当对方从纵列重新排成横列的那瞬间会发出信号,记得配合信号往前冲。就是这么回事,所有人都上刺刀。」



伊库塔继续确认。包括对部下说明的他本人,也已经拿著十字弓加入战列。



「这可不是愈快就愈好。不要一个人冲太前面,要配合同伴一起进攻。因为率先立功的名誉和团队默契比起来跟垃圾没两样。」



敌方部队在几乎进入风枪射程的位置停止前进,终于开始把布阵从行军用的纵队变化为攻击用的横队。面对决战的瞬间,士兵们吞了口口水。



「喂!快点变成横列!谁敢拖拖拉拉的我就把他踹出去!」



另一方面,虽然萨利哈几乎是靠威胁来指使士气低落的同伴,但他姑且还是有胜算。



敌方以堵住南乌尔特森林地带北口的形式展开布阵。反过来说,这代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对方都无法继续后退。他从这种「规则上的后无退路」状况找出了胜利的机会。



「我要把他们推出去……!在模拟战中如果离开被指定的战斗地区,就是明显的违反命令。只要那边有任何一个士兵越过境界线,在那瞬间我就会宣布他们因为违规落败!」



萨利哈并不觉得这是一场处于劣势的战斗,幸好敌方部队表现出要「迎击」我方的态度。因为我方是要趁著对方停下脚步的时候使出剩下的全部体力进行突击,数量上的差距应该能靠气势弥补吧。再加上道路狭窄,敌方无法逃往左右。



「你们听好了,就算『阵亡』后也不能立刻倒下。要假装没注意到自己被射中,尽量把敌人往后推!」



雅特丽侧眼看了看下达真正违规命令的长官,偷偷叹了口气——说是现役的上尉,真是让人傻眼。这个人该不会以为在战场上可以命令死人吧?



在士兵们的失望暗中累积时,战斗列队也终于调整成冲锋用的队形。站在最后面的萨利哈为了发出攻击命令,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好!全军突……啊?」



他的命令很尴尬地中断了。仔细一看,萨利哈上尉的后脑出现四散的粉红色油漆。面对这没有任何前兆的突发事态,周围的士兵们都瞪大眼睛盯著长官。



「……咦……?」



他本人哑然地把手伸向后脑。从看到并确认沾在后脑的「阵亡」标志的那瞬间开始,他一步步理解状况——自己被射中了。从哪里?从斜后方。那,是被谁?



在联想到这个疑问的同时,他也几乎是基于直觉导出答案。萨利哈转过身子,以凶恶的表情瞪著道路外侧的森林,朝著潜伏在里面的犯人愤怒嘶吼:



「……小托尔,你这混帐~~~~!」



以这声叫喊为开端,敌军开始对失去总指挥的部队发动攻击。先是来自斜后方的风枪一齐射击造成伤害,接著正面的士兵也以配合这时机的形式往前冲锋。原本打算进攻却反遭对方攻击的士兵们陷入惊慌,大部分连确实应战都办不到。



「——这下伤脑筋了,托尔威还真行啊……!」



即使身处这种状况,雅特丽还留有能推测事态的冷静——原来如此,乍看之下敌方似乎在正面展开了所有兵力,然而却利用内凹阵形来掩饰人数。至于离开的部分士兵则是去路边埋伏,并在我方主力通过的同时开始射击。



以伏兵发动的侧面奇袭。简单来说,就是先前萨利哈原本想执行的战术,现在却被敌人以类似的形式用在自军身上。雅特丽并不惊讶,她知道伊库塔有能力做出这点程度的事情。



现在该称赞的对象,是只用一发子弹就解决掉萨利哈的精准无比枪法。首先,这毫无疑问是托尔威的表现。回想到那确实瞄准应该身处安全范围内的指挥官并一枪就解决对方的技术,让雅特丽重新对「枪击的雷米翁」这别称感到畏惧。



「……斯修拉夫中尉,上尉已经『阵亡』了!请接手担任总指挥!」



雅特丽一边阻止从正面发动攻击的敌方主力,并对著唯一还存活的长官大叫。无论是要撤退还是要抗战,她拥有的权限并无法指挥自己部队以外的士兵。在快要被敌人从前后包围的目前状况下,尽早决定全体方针是不可或缺的行动。



「……我接手了。这场决战已经没有胜算,要突破包围逃入树林里。」



斯修拉夫以低沉嗓音这样说完,就以单手举起扛在背后的大型风枪,对著敌兵形成的人墙发射。四散飞向广范围的油漆一口气让四名士兵「阵亡」。



「制造出机会了。从这个缺口突破吧,雅特丽希诺。」



「──了解,包在我身上。」



虽然身处逆境,雅特丽的嘴角却露出微笑。单纯且确实,但是要达成却极为困难。这种命令正符合她的期望。



立于绝境却依然保持著秩序的雅特丽排针对包围网上的微小缺口开始行动。他们打退阻挡的敌人,拚命地推开人海——结果,虽然同伴遭到许多损害,但她最终还是达成了命令。



「跟上。」



斯修拉夫率领的部队立刻沿著雅特丽准备好的退路开始撤退。然而由萨利哈直接指挥的部队没能从最初的混乱中恢复,早就已经全灭。剩下的两个排中,残存的人数也只有三分之一以下。不管看在谁的眼里,这都是决定性的败退。



脱离混战,成为残兵败将在树林中奔跑的雅特丽忽然皱起眉头。



「……斯修拉夫中尉,应该有『阵亡』者必须留在原地的规定吧?」



让她困惑的原因被扛在斯修拉夫的肩上。因为身为弟弟的他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将愤怒过头而陷入恍神状态的哥哥——不顾他在规则上其实已经失去了所有权限——一起带了过来。



「如果这是实战,我绝对不会抛下大哥。就算是尸体也一样。」



「——是这样吗。」



听到斯修拉夫简短的回答,雅特丽也停止追究。她并不想指责斯修拉夫违反规则。只是,如果自己身处同一立场将会怎么做呢——她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会这种没有实际益处的事情。



「嗯〜没能把他们全部歼灭啊……」



伊库塔目送敌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之中,轻轻搔了搔后脑。



「我是想过雅特丽或许会突破出去,不过制造出机会的斯修拉夫中尉的散弹倒是有点犯规呢。算了,我们这边也有托尔威在,算是扯平吧?」



旁边的苏雅士官长不明确地点了点头。周围可以看见士兵们因为胜利的喜悦而兴奋不已,还对著达成重要任务的中心人物送上带著热意的赞赏视线。然而本人却无视这些拍响的双手。



「好啦〜大家安静,安静下来!虽然让敌人逃走了,不过模拟战到此结束。毕竟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我们不再追击——所以哈洛!麻烦你为伤患治疗!」



「哇啊!又……又被发现了?」



战战兢兢从树林里走出的哈洛医护兵部队,开始照顾在刚才战斗中被量产的伤患。伊库塔横著眼看了一下状况,接著大略环顾位于正面的士兵们。



「这样一来后顾之忧也解决了——所以啦,接下来是对可爱部下们好好说教的时间。不管是战死还是存活都一样会遭教训。好了,你们快点做好心理准备!」



语毕,伊库塔握起双手,把拳头关节按得咔咔作响。排上的士兵们都觉得出乎意料,他们没想到自己的长官居然是那种会以铁拳制裁的类型。



「关普一等兵!艾吉一等兵!皮欧二等兵!特拜下士!到我面前来!」



被点名的四名士兵心惊胆战地走到长官前方。伊库塔先用带著否定的眼神一一瞪过他们每一个人之后才开口:



「你〜们〜几〜个〜我明明说了那么多次,冲锋时你们还是冲太前面了。那是怎样?想被敌人包围吗?你们是最喜欢被包围歼灭的被虐狂吗?还是在团体中想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年纪呢?换句话说是白痴吗?想死吗?」



士兵们感到很困惑。一般来说,长官训斥时会一股脑地不断怒吼,像这种唠唠叨叨的发火方式很少见。再加上还带有奇妙的幽默感,让他们不由得听得入神。



「那当然会死啊。要是冲那么前面,就得自己一个人同时对付三或四个人嘛。虽然我认识某个的确能办到那种绝技的人,不过要是去模仿她还是会死啊。



听好了,难得有这种机会所以我要把话先说清楚。我伊库塔的部队里不需要勇者。比起勇者,懒惰鬼反而好得多。与其为了在一对三时获胜而窝在山里修行,还不如躺在床上想想要怎么在战斗时总能营造出可以三对一的状况。因为这才叫做科学的思考方式。」



讲到这里,已经连伊库塔本人都忘记说教的主旨是什么了。接下来的发言就像是一种本能。



「不过你们不可以误会,其实该如何正确偷懒真的非常困难。要是以错误的方式偷懒,就会面临必须再多工作补回这部分的下场。反过来说要是以错误的方式去做事,就会因此少掉这部分的休息时间。



那么,如果把这种想法追求到极致,你们不觉得正确偷懒和正确工作这两件事情似乎一样吗?总觉得有点矛盾?不过没错,这个理论——实际上根本不矛盾。欢迎来到科学的世界!」



科学?那是什么?士兵之间起了一阵骚动。他们知道的类似名词就只有「神学」。而「科学」,是还没有被这世界的辞典列进去的名词。



伊库塔以宛如新兴宗教教祖般的语气,或者该说根本就是用那种语气来继续说道:



「合理又没有多余,而且以结果来说可以痛快偷懒的美妙思考方式,这就是科学的本质。



大家可以回想一下,人类是如何进步到今天这个地步?──人类开拓农田,因为每天去进行成果不安定的狩猎很麻烦──人类挖掘水井,因为动不动就得去河边汲水很麻烦──人类发明货币,因为每次都得搬运沉重物品好以物易物很麻烦。



结论就是,人类的进化全都受到『想要变轻松』的冲动引导……那么战争呢?战争当然也一样。换句话说『轻松的战争』才是『正确的战争』啊!」



由于受到发言的饱和攻击,没有任何人发觉途中的逻辑差不多跳过了五个阶段。而且最可怕的一点是——在上天赐给伊库塔的武器中,他本身只有对刚才自在运用的诡辩和煽动的才能并不具备明确的自觉。



「所以你们就跟著我吧!伊库塔‧索罗克的部队随时都会轻松作战轻松获胜!常怠常胜!怠惰最棒!只要是跟著我的家伙,每一个我都会让你们可以过得很轻松!」



啊,糟糕了,做太过火了……在讲完的那一瞬间,伊库塔自己也注意到这点。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扰乱这份寂静的声音真的很轻微。然而这份吵杂在士兵之间一点一点确实地增强再增强。就像是从水面上一点产生的波纹,边增加高度和强度边逐渐扩散到整个水面那样。听完伊库塔这篇精彩演说后,士兵们的反应不久之后就达成了最终的成果,也就是夹杂著鼓掌的欢呼声──



「「「「「「哦哦哦哦哦!伊库塔‧索罗克!伊库塔‧索罗克!」」」」」」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重叠的多数声音连续呼喊,伊库塔整个人傻住。明明只是想趁这个机会赚取一点士兵对自己的信任,却在不知不觉间远远超过了目标。



「喂,这是什么啊?……是英雄凯旋还是什么……?」



伊库塔并没有感到喜悦也没有成就感,反而觉得背后窜过一阵单纯的凉意……不知道是谁说过,天才有两种类型。那么,或许这一次就是基于那个理论证明了伊库塔‧索罗克不可能和阿纳莱‧卡恩是同一类型的最初事件。



「呜哇,才稍微没在旁边看,阿伊就变得非常受欢迎了。」



这时,负责指挥伏兵分遣队的托尔威回来了。不过,脸上肌肉不断抽搐的马修订正了他的发言。



「不,这是稍微在旁边看著就变得超受欢迎……刚才的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根本听不懂内容,却让我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或者该说连我排上的士兵一起卷进去好吗?」



「……马修、小白脸……呃……抱歉,本来只是想说教结果却大放厥词了。」



伊库塔用双手拍打脸颊振作起精神,把视线放回眼前的问题上。



「好了〜大家安静〜!在时间到之前至少要保持战斗队形啊〜」



伊库塔以拖长的发言方式要求众人安静后,刚刚在吵闹的士兵们也逐渐降低音量。在现场的气氛回归到应有的秩序后,托尔威开口发言:



「……话说回来,刚刚藏身在树丛中时,我有看到夏米优殿下。」



「噢,公主啊。还在想附近怎么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原来之前是待在那边啊。」



「嗯,她和亲卫队的人一起行动,边东张西望边朝著西边走去……是不是已经看够了战况想要先回去呢?」



的确有可能——这时候的伊库塔完全没有产生这种想法。



「——不,那很奇怪。」



「咦?」



「那位公主有著不符合年龄的强烈责任感,应该不会在决战即将开始的时候离开现场才对。就算是有生理需求,也会强忍著羞耻在附近解决吧。至少,她现在不在这里是个很奇怪的状况。」



「有那么夸张吗?只是一时兴起吧,会不会去看雅特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