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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泡沫般的日子(2 / 2)




在娜娜克感到疑惑的期间,第二次的震动也伴随著震耳的「匡」声传了过来。这时伊库塔已经理解状况,他的脸色瞬间大变,用双手抓住娜娜克的肩膀。



「……不妙,快从我身上下去,娜娜克。这是斧头正在砍树的声音!」



「再砍一次!」



接到指示的士兵虽然有点困惑,还是抡起斧头砍向大树。身旁带著苏雅士官长,以严峻表情观看这一幕的金发少女──夏米优殿下也在现场。在两人的视线前方,第三次斩击深深切入树干。



「再砍一次!你的气势不够!乾脆以真的要把树砍倒的心态来做!」



「啊……噢……」



「不不,等一下!先别执行这命令!」



当公主正打算命令士兵继续挥动斧头时,树上传来近似惨叫的喊声。她先吩咐士兵暂时停手,并仰头观察上方,不消多久就有个熟悉的少年爬了下来。



「什么啊,原来你在上面吗?那么一开始就该老实报告,刚刚真的很危险。」



「你是明明知道还动手吧……要不然为什么会突然必须砍掉基地正中央的树?」



「因为米特卡利夫士官长提出要求,希望能撤除违规者用来偷懒的地方。」



「就是这么一回事!好了,去执行午后的任务吧,伊库塔中尉!」



副官抓起伊库塔的手把他往前拉。幸福时间被打断的伊库塔露出厌烦表情开始跟著移动,然而在他即将就这样被带走时,另一个人物从树上出现。



「喂,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妨碍我们幽会?」



「……娜娜克‧鞑尔?为什么你……」



公主一时愣住,但,根据状况想像原委后,她再度以严峻表情看向少年。



「……索罗克!你和娜娜克‧鞑尔在树上做了什么!」



「呃,因为我们是老相识,当然有很多话可以聊……」「你要知道还太早了。」



伊库塔试图朦混过去,但当事者之一的娜娜克却讲出毁了一切的发言。公主因为害羞和怒气而面红耳赤,一脸不高兴的苏雅则从她身旁往前一步。



「等一下,娜娜克……请你不要对我们的长官出手。」



「苏雅,就算是你的请托我也不能听。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现在不行就换晚上,晚上不行就换明天,明天不行就换后天。」



「不可以做那种事!军队有所谓的纪律!」



「没……没错!不是有句话说入境随俗吗?你要满脑子小花是你的个人自由,但不可以牵连到其他人!」



获得援军的夏米优殿下高声大喊。然而,娜娜克却不屑地嘲笑她们两人的这番主张。



「你们叽叽喳喳吵死了。基本上,要是不希望男人被我抢走,你们也只要随意动手不就得了?」



「什么……!」「谁……谁在说那种事情!」



娜娜克这种摆明硬干的态度成了起火点,三人间开始上演喧嚣的口头争执。周围的士兵们听到骚动后也好奇地聚集过来,但当事者们却毫不在意。



「……够了!有够蠢!基本上,这全都是因为索罗克你那种轻浮态度──」



公主无法继续忍耐无穷无尽的争论,打算改变攻击出标,然而她的声音却半途中断。这是由于她为了逮住罪魁祸首而转过身,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慢了一秒,苏雅和娜娜克也察觉这个车实。



「那……那家伙居然逃了!」「什么时候消失了……!」「伊库塔,你跑哪里去了──!」



初秋的清澄空气也形成助力,她们三人的叫声就这样越过甚至让人佩服的距离,傅向远方。







「──以上就是让席纳克族难民移住到犹纳库拉州这措施的结果。关于玉蜀黍的收获量还必须等待收成,但暂以可以评估至今为止算是很好的成效吧。」



耸立于帝都邦哈塔尔中央的宫殿。在宫殿用地的一角,使用磨碎的翡翠来镶满整片墙壁的绿色圣域──深绿堂中,拥有同色眼眸的高级将领的声音正清楚地响遍整个大厅。



「在米尔特古上校掌管的团级部队监视下,席纳克族应该会继续以佃农身分工作吧。若把促进席纳克族和帝国人民和睦相处订为长期性目标,在此想恳请今后也能从行政面上获得支援。」



「…………」



雷米翁上将和伊格塞姆元帅并肩屈膝跪著,禀告移住计画的中途经过。在其正前方,可以看到皇帝正坐在王座上。



然而,却无法确定皇帝是否有听见重点的内容。他的双眼依旧望向不确定位置的半空中某处,而宛如枯木上残留细枝的手指,也只是毫无意义地一直搔抓王座的扶手。



「陛下……」



无法继续承受这种无反应状态的上将正打算抬头,这时却有个尖锐声音介入。



「真是非常好的消息!没错,当然我从一开始就很有信心!」



站在王座旁边的宰相托里斯奈‧伊桑马没有请示皇帝的意见,而是以旁若无人的态度直接插嘴。雷米翁上将狠狠咬牙,带著满腔恨意看向宰相的脸孔。



「宰相,我现在是对著眼前的陛下报告,没有你出场的份。」



「是啊!是啊!其实我本来也想谨守本分在旁待机,但看起来陛下今天的健康状况似乎特别欠安。既然如此,我当然有责任代为传达陛下的意见。」



以比平常更强硬的方法取代皇帝后,自认是代言者的宰相换上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口气。



「──经过先前的北域方面战役,已拉拢阿尔德拉本部国的齐欧卡带来愈来愈多的威胁!如果只是像乌龟一样贯彻防守并努力经营内政,能够克服现今的局面吗!答案是否定的!现实并非如此简单!对东夷不可等闲视之!因为在我等这样做的期间,敌国肯定也正在讨论下次侵犯我国的策略!」



雷米翁上将的表情逐渐绷紧,因为他对这种带动话题的手法还有印象。当托里斯奈以皇帝的名义召唤帝国军首脑二人前来,并开始谈论战局时──接下来的发言总是只会对军人们指示出不入流的未来。



「那么我等也不能处于被动!如果面对前方的困难,只有从现在就持续提出对策才是通往必胜的道路!那么在不久后的将来,最令人担忧的威胁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两位想必非常清楚!」



上将的太阳穴浮现出血管──没错,他的确非常清楚。然而即使如此却仍旧不肯倾听军方意见的人,正是固守教义的阿尔德拉教神官们,以及眼前这奸臣本人。



「没错,那就是爆炮!我等不能继续容许齐欧卡制造那个恐怖的兵器!因此皇帝陛下有令──伊格塞姆元帅以及雷米翁上将!基于适当的战略,断绝制造爆炮的根源!」



忍耐著听完这刺激精神的声音后,雷米翁上将衡量发言的内容,并以低沉的声音进行确认。



「……讲到制造爆炮的必要条件,最优先的是高品质的铁。如果要断绝铁的供给,意思是必须破坏,乃至夺走齐欧卡保有的矿山……」



「正是如此!」



「以现实上的限制来说,除非想要在目前接受全面战争,否则无法对齐欧卡领土深处的矿山动手。那么现今在战略上有可能夺取……夺回的矿山,可以筛选出唯一的答案。」



雷米翁上将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忍不住以怒火代替言语,一边继续说道:



「夺回旧东域的希欧雷德矿山──我等认定刚才是收到这样的敕命,没问题吗?」



「正、是、如、此!」



托里斯奈点头回应,咧嘴露出反光的虎牙,让脸上出现最灿烂的笑容。雷米翁上将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窜过──正是这种特异性质,让托里斯奈,伊桑马成为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而非单纯只是个奸臣。



托里斯奈正在享受。享受军人收到不合理命令后产生的痛苦,悲痛,愤怒,还有矛盾的恸哭──他把这些视为胜过任何美酒的娱乐,甚至还胜过保全自身。



「……为什么……是现在……!」



然而,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怪物,雷米翁上将都不能感到畏惧。他明知反抗敕命是多么严重的不敬行为,也依然高声怒吼。



「如果要主张希欧雷德矿山是必要地区,为什么两年前不肯下令!在东域还是帝国领土的期间,在哈萨夫‧利坎还抱著必死之念死守国境的时候!为什么无法送出援军去救援他们!那样一来甚至没有必要夺回来!我等只要对那个名将下达『守住矿山』这一句命令就能解决!只要那样做,我等应该就不会失去国土也不会失去他吧……!」



皇帝的肩膀猛然一震,或许是因为很久都没有人对他讲出激动至此的发言。缺乏生气的双眼带著畏惧感情,看向臣子的脸孔。



「哎呀!这怎么行呢,雷米翁上将!我刚刚说过了吧,我现在是代替陛下──」



「闭嘴!你这奸狐!不要继续靠近王座!那里不是你这等人可以碰触的地方!」



全力的怒吼驳斥了诡辩,那不顾自身的魄力让狐狸不禁狼狈。



「陛下!在下是在向陛下您报告!请您倾听我等的话语!不要透过任何人,而是以您本身的双眼看向我等!长久以来,这国家的每一个人都没能亲耳听见陛下真实无伪的声音,在此请让在下聆听……!」



雷米翁上将苦苦恳求,他的翠眼里甚至含著泪水。这是他舍命的赌注,祈愿化为傀儡的君主能恢复心智。因为他还想相信──声音依然能传进对方耳里。



「……啊……啊……」



「……陛下……!」



皇帝举起双手,用力抓住自己脑袋。褪色成黄土色的头发硬是被根根拔下,在这种安静的狂乱行径中,从他口中发出的是……



「……啊啊啊啊……让……让那个……闭嘴……托里斯奈……!」



听起来宛如幼儿,呼唤著宰相名字的声音。雷米翁上将屈膝跪倒在地,托里斯奈脸上则浮现出相反的耀武扬威笑容,大摇大摆走向皇帝身边。



「啊啊,陛下……真可怜……请安心,我会立刻吩咐人把您送往寝室。」



宰相一边安抚处于恐慌状态的皇帝,接著换上严峻表情重新面向两名高级将领。



「你这样不行啊,雷米翁上将。如果你要继续做出会让陛下伤心的言行举止,我也不得不认定你不仅是行为不敬,而是有意反叛喔?」



「……让陛下伤心的我,和让陛下丧心的你这混帐……哪边的罪比较重……」



上将撑在地上的一只手因为失望和愤怒而颤抖。在他的情感第二次发生爆炸前,至此都坚守沉默的另一名高级将领张开那寡言的嘴。



「在此郑重承接夺回希欧雷德矿山的敕命。」



雷米翁上将以绝望的表情凝视如此报告的炎发将领面孔。另一方面,托里斯奈的表情却整个放松。



「伊格塞姆元帅,我一直深信你一定会这样说!──噢,对了,我要提出唯一一项要求。毕竟北域才刚发生过一阵骚动,现在是国内稍微飘散著厌战风气的时期。所以为了吹散这种空气,希望这次的出征能镀上够水准的金箔。讲得具体一点,举例来说──在下次战争中成为英雄的年轻人们,以及那位公主。如果是他们,应该很适合拿来当作吹捧的神轿吧?」



宰相讲完这番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彷佛该讲的话已经全部吩咐完毕。伊格塞姆元帅行了一礼后起身,对著身旁还跪在地上的上将搭话。



「站起来,雷米翁上将。如果是军人,只能接受每一次的命令。」



「…………索尔……」



最后再度狠狠咬牙后,总算从失意中恢复的雷米翁上将也站了起来。



他跟在元帅背后离开深绿堂,并往后瞥了一眼。只见侍从们正从两边扶著脚步踉跄的皇帝,让他往前走去。而旁观这一幕的托里斯奈却是一派从容的表情,让翠眼的将领只能诅咒自身无法勒紧对方脖子的这种立场。



「……没错,无论什么都只能听命接受……索尔,如果是像你这样,无论何时都要身为一个正当的军人,就无法……」



离开之际,他在嘴里喃喃自语的言论并没有被本人以外的任何人听见。



在这件事的两星期后,受到皇帝敕命支持的希欧雷德矿山夺回案在军事会议中正式决定,被拔擢为实行部队的成员们也陆续收到召集命令。在东域陷落后,初次对该地域发动的进攻行动成了由陆海军双方携手合作的大型作战,在总人数超过三万的动员兵力中,也包括许多当初由已故利坎中将指挥的前东域镇台的士兵们。



北域方面战役终结后过了五个月又多一点,短暂的和平只维持这点时问,就简简单单地落幕。千辛万苦撑过生死关头才总算生还的士兵们,甚至还来不及让战火的记忆慢慢淡去。



而犹纳库拉州的田地中,由席纳克族培育的玉蜀黍正准备迎接第一次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