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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说那什么悠哉的话,不现在马上堵住暗道,说不定会有敌军出现!这点粉末就忍一忍!吸进多少面粉也不至于死人!」



因为拉凯太激动地搬动袋子,室内空气变得一片白茫茫。从这片景象看出时机已到,他钻过呛得咳嗽的民兵之间,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入口。   



「下脚处越来越少了,得将面粉袋搬到后面才行。喂~还在走廊上的人!别偷懒,进来帮忙!」   



将留在走廊上的民兵推进房间内,就完成了最后一步。拉凯几乎是独自一人走出房间,直接轻轻关上门。   



「──?喂,为什么关门?」「等等,别挤!」「就算你这么说,到处是粉前面也看不清──」



在最前面作业的民兵忽然在弥漫粉尘的另一头发现一个小身影。   



「──嗯?你是谁的搭档?」   



一个火精灵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在捧著面粉袋的民兵注视下举起双手自「火孔」点火。  「────咦?」   



剎那间,同个空间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灼热的闪光淹没。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肤和眼睛被火灼烧的民兵们口中迸出惨叫。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狭窄的地下室一瞬间化为凄惨的地狱。   



「啊、嘎……!」「好烫!好烫啊啊啊!」「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怎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恶,开门!放我出去!」   



全身皮肤烧伤的十九人推挤着涌向出口。然而门从外面被牢牢堵住,一动也不动。强烈的晕眩感在他们设法转开门把时来袭,脚步也摇晃起来。   



「呜,头好痛……」「喘不……过气……」「水……谁给我、一些水……」「…………」   



敲打门扉的力道渐渐减弱,不久后连抓门声都戛然而止,室内完全陷入沉默。从门板另一头感受到寂静的气息,提出这个计策的老人哼了一声。   



「看来很顺利。」   



耳朵贴着门板的拉凯点点头转过身。   



「连惨叫声都听不见了……你是魔术师吗?」   



「别乱开玩笑,这是堂堂正正的科学技术。」   



对不当的赞赏表达愤慨,阿纳莱不等人问便开始说明技术内容。   



「这一招我命名为小麦炸弹。是指像面粉一样的细微粒子大量散布在空气中,这时点火燃烧效率将大增的现象。依条件而定,威力足以杀伤人命。」   



「为了找出条件,做实验时面临性命危险的次数也不止一两次。」   



巴靖从后面小声地吐槽。老贤者大声清清喉咙做掩饰,继续往下说。   



「再加上缺氧。不仅急骤的燃烧耗尽密闭空间内的氧气,又有大批伤患持续猛喘着气。里头的家伙应该全部昏迷了。」



拉凯耸耸肩。他的眼神已极度惊愕到露出认命的神色来。   



「……就算听完说明,我还是只觉得这是种魔术。从没听说过小麦可以打倒人的。」   



「你明明不算特别笨,既有的成见还真棘手。这样如何,要不要到我手下来学习科学?我来把你顽固的脑袋变得灵活一点。」   



「好可怕的邀约。等这件工作结束后,我会考虑。」   



任谁都听得出他说的是客套话。不顾遗憾地撇撇嘴的阿纳莱,拉凯望向走廊另一头。   



「我要回上头去,两位请留在地下直到逃脱准备完成。真的没有发生火灾的风险吧?」



「没有。没剩多少氧气怎么可能燃烧。」   



老人像阐述自明之理般说道。对他的态度再度心生敬畏,影子的成员直视前方切换心境。   



「无论如何都很感谢,托两位的福,让工作变得轻松了──那么,请稍待片刻。」



*** 



「……去地下的家伙还没传回报告吗?」   



等待好几分钟都没收到后续报告,司令官十分焦虑。连做个确认都让人这么焦急,干脆自己过去亲眼看看──当司令官在冲动驱使下正要站起来,传令民兵勉强赶到。   



「来自地下的报告。那里正如先前所忧虑的发现了密道,前往确认的二十人正展开封锁作业。」   



这份报告让司令官瞪大双眼开口。



「真的有密道吗……能够在发生致命问题前堵住,是不幸中的大幸。」   



原本以为十之八九是部下看错,报告内容虽然使他吃了一惊,但想到已先采取对策因应,他松了口气。在场没有任何人发现,事态已在水面下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来自馆内北侧的联络。那边正持续进行牵制射击,但敌人毫无撤退迹象。希望不要减少人手,让他们继续戒备。」   



「可以。不过,派往地下的二十人没回来,馆内兵力有些薄弱……」   



不自觉地抖了一阵子的腿,输给不安的司令官终于从椅子上起身。   



「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我也到市民聚集的大房间去,万一他们趁着混乱打起歪主意那就头疼了。」   



他像对自己找借口似的喃喃地说,带著两名部下离开指挥所。前来传令的民兵──乔装的拉凯也若无其事地跟在后头。包含他在内的四人下到一楼在走廊上前进,抵达监禁市民的大房间。一打开门踏进去,许多充满害怕与不安的目光迎向他们。面对这种状况也毫不退缩,司令官堂堂地开口。   



「我是抗议团代表布凯欧斯。很抱歉使各位必须忍受不便,不过请明白,我们毫无粗暴对待各位的意思。相对的,如果有什么不方便之处请尽管说出来,想照顾孩子的妇女,隔壁也有哺乳室。」   



正如要部下郑重对待市民的指示,他的态度远比民兵绅士得多。拉凯在心中叹息──既然如此分得清轻重,那就从复兴故国的幻梦中醒来啊。   



「司令官阁下。我也可以提出一个请求吗?」   



拉凯看准时机缓缓地走过去攀谈。被人从意料之外的角度搭话,司令官不快地皱起眉头。   



「喂,别开玩笑了。我正在向市民们──!」话声到半途中断。被拉凯一掌重拍在下巴上,司令官的意识倏地飞向虚空。   



「就这么入睡吧……我想你应该听不见了。」   



拉凯不带感情地诉说,从指挥所跟来的两名部下脸色大变地拿起风枪。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枪口抵上两人背部。动手的是从背后偷偷靠近的民兵──和拉凯一样乔装潜入的「亡灵部队」成员。   



同一时间,大房间内的复兴派势力全体被解除武装。在短短几秒内夺走主导权,拉凯面对错愕的市民们淡淡地开口。   



「各位市民,请保持肃静──我等是齐欧卡军救援部队,前来救出各位。正如你们所见,反叛势力头目已丧失反抗能力,接下来我等将送各位前往安全地点。为了让家人看到各位平安的样子,请依照我的指示行动。」   



在他眼神示意之下,影子们立刻奔向市民,用小刀抵住以三人为一组绑在一起的腰绳。   



「接下来我等将依序割断各位的腰绳,松绑的人到那边排队,直到我下令前不可以动。如果乱动的话,我无法保障性命安全。我明白各位焦急的心情,但请保持冷静。在这种案例中,因逃跑时的混乱造成牺牲者并不稀奇。」   



拉凯在冷静的口吻中加入危险的词句,震慑眼前的市民。   



击退当前的敌兵后,现在最该防备的情况转移到市民失控自取灭亡上。处理没受过统一训练的民众集团,比战斗更加消耗精神。   



「……真是的。」   



如果至少在初等教育阶段让所有民众学习集体行动的基础知识,影子们也不必那么辛苦。回想起现任执政官将这些知识也囊括进课程内的教育政策,拉凯蒙面下的脸庞浮现苦笑──在这样的场面发现了希望现今政权持续下去的理由,这个事实让他感到可笑至极。 



「冷静下来后按顺序等候。别担心,时间还很充裕。」



******************



「──指挥所传来指示,要我们以原班人马继续戒备。」   



当靠文化馆南边的大房间状况产生变化,在反方向的北边持续射击战的民兵们,收到伪造的司令官命令,要他们继续迎击。   



「不必见到异民族的家伙真是帮了个大忙。看见他们我就想一脚踹过去。」   



「我有同感。再继续多待在一个屋檐下几天,我可没信心息事宁人。」   



占驻扎文化馆兵力过半数的民兵里,包含许多仅仅想利用大义名分肆意施暴的家伙。这些只要朝敌人开火就满足的家伙,对于发生在看不见之处的事情不怎么在意。   



这次的作战关键就在于这一点。影子们放出的假消息,配上民兵素质低落及馆内南北两边除了一条走廊,外在物理上隔绝的事实,使在场所有人被分割开来。   



「你们真蠢,到碍事的人盯不到的地方折磨那些家伙就行了。比方说去厕所的时候,异民族离开大房间的机会多得是吧?」   



「好主意。我今晚就来试试。」   



卑劣的提议引起一阵笑声。直到一切都太迟的时候,他们才发觉再也没有机会折磨抓到的市民,此刻尚且一无所知。



**********



「后方似乎吵吵嚷嚷的……是文化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在与耍得团团转的民兵们相隔一段距离的占据区域外围,反叛势力主力驻守的一角,忽然感到不对劲的士兵望向背后。 与防守文化馆的粗劣民兵不同,这里配属的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们,没有迟钝到对后方异变毫无所觉的地步。   



「如果需要援军,后方应该会派传令兵过来,好了,专注在眼前的──」   



但在与眼前敌兵互相射击的状况下,难以深入思考不对劲的感受所为何来。一名士兵重要的发现被战场的紧张感冲走,几秒钟后就被当成没发生过一样。   



「敌方部队自正面接近!全员举起武器!」   



指挥官开口下令。敌军越过路障传来的气息更增压力,目睹那样武器跨越漫长坡道接近,一名视力优异的士兵以变调的声音通知。   



「队长,是爆炮!」   



「别慌张,只有一门!这里是诺兰多特市内,国军无法进行很可能破坏首都街道的抱击战!那些家伙的目的是局部破坏路障!」   



这个可能在事先预测范围之内,他们的指挥官并未动摇。比起在没有居民的地点展开野战,现在这种城市战在战术上受到的限制更大。相较于国军属于少数势力的他们,要利用这些限制找出胜算。   



「炮口正对准这边!他、他们打算这么近距离开火……?」   



「别退缩!全员往左右散开!」   



指挥官谨慎地判断炮身动向,命令部下们闪避。若是好几门大炮并排堵住马路那便无计可施,但只有一门的炮击不构成威胁。   



炮门在士兵们左右散开后不久喷火,射出的炮弹击中路障正中央。作为障碍物的木材有四分之一粉碎迸散,但没有人员伤亡。司令官激励恐惧炮击声的部下,命令他们反击。   



「别害怕,趁现在冲锋!压制爆炮!别让敌人发射第二发炮弹!」   



装填第二发炮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趁隙压制、夺取爆炮是他们的反击计画。体察长官意图的士兵们越过路障发动袭击──疾驰出现的马匹,挡在势头正猛的他们眼眼前。   



「什──!」「呜哇啊啊?」   



少了路障保护的步兵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全力奔上坡道的骑兵冲散。一名女子在马背上宣告,为这宛如恶梦般的景象做总结。   



「──投降吧。只要投降就饶你们一命。」   



判断对手战力已被削弱到不可能继续交战,米雅拉.银少校催促他们投降。复兴派指挥官无法接受状况,脸颊抽搐不已。   



「……怎么可能。一点也没看到这种规模骑兵队调动的迹象──」   「如果只顾着监视地图上有标示的道路,大概会这样以为。」   



米雅拉半是自豪、半是疲倦地回答……从民宅庭院到民宅的私人道路、从无人知晓的小路到人人都避开不敢走的小路。多少次低头向私人用地被骑兵经过满腔怨言的市民道歉,她终于避开敌兵耳目率领骑兵排穿越至此地。与华丽的结果相反,这也是种需要毅力的战斗。   「凡是马匹能走的路应该全部检查过了!你们究竟──」   



「这只是马术的熟练度,以及更重要的,面对战争的态度有根本上的差异而已──不准再说废话。」   



米雅拉打断对话,从马背上向对手举起弩弓。这一来复兴派指挥官也承认战败,将手中的风枪放在脚边。确认之后,米雅拉点点头扬声喊道。   



「镇压完毕──好了,快解除他们的武装。完成之后,就去迎接市民们。」         「没、没关系吗?像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马路中央。」   



「不知道……不过,那个人叫我们这么做。」   



排成时不时乱掉的四列纵队沿马路南下的市民之间传出这样的窃窃私语。带头引导他们的拉凯在此时停下脚步说道。   



「看来有人来接我们了。」   



跟在拉凯后面的阿纳莱和巴靖注视著马路前方。不久之后,便能看见一个骑兵排正迅速接近。双方的距离转眼间缩短,抵达市民们眼前的骑兵队形整齐不乱地停住。   



「各位久等了。齐欧卡陆军少校米雅拉.银以下共四十人,从现在起接手市民护卫工作。」   出现在队伍最前头的米雅拉从马背上敬礼。拉凯以带著亲近的目光仰望她的脸庞,也微微颔首回应。   



「那就放心地交给你们了。而我要掉头──回到一直在声东击西的同伴们身旁。」   



双方就此结束对话,拉凯如宣言般转身准备回文化馆。与他擦肩而过之际,阿纳莱拍了一下手掌。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是『那边』海军的青年军官吧?」   



拉凯猛然停下脚步。对着因突如其来的指证而僵硬的他,老人继续列举回想起的情报。   



「记得是叫刚隆少校?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你,原来是访问港口基地时曾见过几面。在亮处看见你的脸我才总算确定,没想到你是谍报方面的人。居然跨国重逢,真是奇缘──」   



「──博士。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请到此为止。」   终于无法忍受的拉凯直截了当地制止对方说下去。那对他来说是重重的屈辱──作为亡灵的自尊心嘎吱作响,他对眼前老人的敬畏无止境地增涨。   



「最后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你果然真的是魔法师吧?」   



「我明明说过我是科学家!」   



阿纳莱愤慨地更正。那么,科学家就是比魔法师更可怕的东西──从前自称邓米耶.刚隆的青年清楚地记住,总算继续迈开步伐。



************



「好──看来暂时告一段落。」   



传令兵送来市民们平安脱困的报告,让白发将领在相隔许久后放松肩膀的力道。   



「这里的封锁工作交给第二连,第三到第五连回归各自岗位,维持对被占领区域的包围网。不可以给他们机会补给。」   



做好理所当然的安排,约翰再次转向身旁的少女。他柔和笑容的含意隐约传达过去,使卡夏眼中也渐渐浮现喜色。   



「你很有耐心。我们去接你的爸妈吧,卡夏小姐。」   



********



「……现场传来报告。国军派遣的救援部队作战成功,夺回所有被当成人质的市民。」   书记官的报告令议事堂的一室鸦雀无声。原本准备的谴责台词几乎全部派不上用场,对现任政权没有好感的议员们困惑地站起来。   



「伤──伤亡情况呢?既然用武力强行夺回,想必造成了许多牺牲吧。」   



「根据报告,在作战中死亡的人全部出自叛乱势力,市民与救援部队只有少数人受到轻伤。国军的计画是继续包围被占领区域,催促叛乱势力投降。」   



没有任何情报可以用来反击的事实,使得议员们只能一脸错愕。以背影接下这份沉默,站在窗边穿深蓝色西装的男子也静静地开口。   



「各位忧虑之事都已解决,真是太好了──看来我现在得以欣赏一下从这扇窗望出去的景色。」   



喀锵──随著这句发言,男子手边传来金属管解开的声响。与他敌对的议员们赫然回神,同时叫嚷起来。   「



没错!关于这个事件,我要连带严厉批判你强硬的政权营运手法!只要还继续满不在乎地大刀阔斧整顿,未必不会再发生相同的状况!」   



这番话已没有具体的批判对象,接连说出的台词也相当于没有意义的噪音。在迷失罢手时机的他们身旁,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议员们开口。   



「……玛吉亚议员。刚刚的发言可以视为恫吓吗?」   



「──什么?」   



被点到名的其中一人脸颊抽搐。另一名议员接著追击。   



「正是。在叫嚷执政官阁下有错之前,你应该先担心自己的将来。最近这阵子你似乎频频与加伦姆派阀联系啊。」 



被指出这一点的议员脸上渐渐失去血色,直到刚才还一起出言奚落的家伙也没袒护自掘坟墓的同伴。反正愚笨到连攻守交替都没发现的人,没办法在齐欧卡的政治环境生存下来。   「请随意批判。任何意见我都会真诚地接纳。」   



至今一直面向窗外的男子缓缓转向议员们。中等身材的他穿著不带一丝皱褶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与长裤,两手拿着已解开的益智环。偏大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称不上英俊,却不知为何在见者脑海中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不过,我在这里。只要民意还想要我,这个事实就牢不可破。」   



齐欧卡共和国主席执政官阿力欧.卡克雷。齐欧卡国民最熟悉的那张脸,摆出与内心想法完全分隔的政治家笑容。   



一时的风暴无力地远去,再也无人能撼动这名男子的笑容



****************



「──街上的紧张气氛减弱了。看来约翰那家伙处理得很好。」   



侧眼看著路上行人松了口气的表情,率领手边一个排的壮汉塔兹尼亚特.哈朗喃喃地说。   尽管随著约翰的发迹晋升至陆军少校,他能够带进首都的兵力却顶多只有四十人,更只有在碰到特殊情况需要增加警备人手时才获准在议事堂周遭走动。而他们正得到这种罕见的机会。   



「那是当然的。我们的老大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犯错!」   



身材娇小的副官米塔.肯席士官长全力挺起小巧的身体斩钉截铁地说。哈朗几乎是反射性地一手摸摸她远比自己矮的头。   



「是啊。因为清楚这一点,我们从一开始心情就很轻松。」   



「所以说!别随便摸淑女的头~!」   



米塔士官长抓住放在头上的手挣扎。两人一边打闹一边前进,不久后前方出现同规模的排,他们停下脚步。   



「哈朗少校?警备任务的交班时间到了,你们是特地来接我的?」   



「就是这么回事,桑迪斯少校。」   



哈朗亲昵地攀谈。对方是军中同袍率领的部队,名唤桑迪斯少校的同世代军官也回应道:   



「刚刚听到一点消息,据说约翰.亚尔奇涅库斯又立下了功劳。在市民被当成人质的棘手情况下依然立功,简直把『能干』穿在身上走在大街上似的。」   



「加伦姆激进派也做了蠢事啊。约翰明明不可能输给参杂民兵的乌合之众。」   



哈朗哼了一声。桑迪斯少校也苦笑著点点头。   



「就是说啊──闲聊就到此为止,差不多该交班了,哈朗少校。」   



「如果办得到就好了──」   



哈朗搔搔头,原先亲昵的气氛一扫而空,他迎面瞪著对方的脸庞。   



「──但这个挪不开啊,因为看样子你接下来也正要做蠢事。」   



部下从他两侧走上前举起风枪。抬起一只手制止背后正要应战的部下们,桑迪斯少校神情不变地扬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哈朗少校?你明白枪口对准友军的意义吗?」 



「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我们彼此并不陌生,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并肩作战到最后。」   



「那么我问你,你怀疑我哪一点?」   



「什么怀不怀疑,我们首领早就看穿,街上发生的叛乱本身正是为了镇压官署设计的大规模声东击西伎俩。」   



看见对方嘴角微微一撇,哈朗仍旧往下说:   



「当同个市内发生那样的事件,官署的警备程度必然会加以强化。平常不许进入市区的部队,也能像这样光明正大地进入诺兰多特内……我认为这个著眼点不差,就以少数人压制中枢的作战计画来说很合理。」   



「猜疑也该有个限度。我为何要做出这种勾当?我的祖先是马姆兰骑马民族,和加伦姆毫无关联,也不记得显露过对体制的不满。前阵子选举时,我才刚投过现任执政官一票。」



他寸步不让地强调自己的清白,哈朗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对现任政权有所不满的不只加伦姆激进派而已……你无法忍受的,是扩及前马姆兰领土的农业推进政策吧?」   



当他指出这一点,桑迪斯少校周身的气息明显为之一变。感觉到敌意和杀气刺痛肌肤,哈朗平静地继续道:   



「配合人口增加,目前处于发展期的齐欧卡需要确保足够的农耕地。特别受重视的是当作主食的作物──即小麦,但扩展麦田需要更多的人力。不是在平原上与爱马一起生活的骑马民族,而是耕耘田地、和土地一起生活的农民。」   



「…………」   



「所以现在政府正推广前马姆兰地区的游牧民转行务农,当然,有国家补助。抛弃马匹拿起锄头──在你看来就成了这么回事吧。」   



桑迪斯少校咬得牙齿喀喀作响。示意部下们准备好随时展开攻击,哈朗说出结结论:   



「部分地区已有志愿者定居并著手开垦。你故乡那一带似乎也预计要全面变更成农地……这让你无法接受吧,桑迪斯少校,平原之民的后裔。」   



沉默即是回答,再也没有比这更强烈的肯定。   



「姑且告诉你一声,想随便蒙混过去也没有意义。我们是为了引出合作者才放你自由行动到今天,关于你罪证确凿的证据已备齐。比起企图在这里说服我,不如老实等待军事审判再辩解。」   



暗示现在反抗也没有意义可言,哈朗催促同袍投降。被逼到绝境的桑迪斯少校不久后挤出一句话:   



「……放过我,哈朗。」   



「…………」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祖先应该也来自马姆兰。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我无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我等祖先昔日驰骋的大地被丧失民族自尊的家伙贬为农地。」   



哈朗沉默著没有回应。分不清是肯定还是否定的沉默,令桑迪斯少校烦躁起来。   



「不过──我更加无法原谅的,是出自马姆兰的大部分同胞甚至不对现状感到忧虑!」   饱含憎恨的声调震荡空气,桑迪斯少校吊起眼角,面对面告诉比他高一个头的同胞。   



「我也清楚,多民族共存共荣是齐欧卡共和国的理念。可是哈朗,你敢斩钉截铁地说这理念里没有欺瞒吗?在为了增强人口及国力逐步最佳化的社会背面,我等过往的文化日渐磨损消失。记录祖先英勇传说的口耳相传歌谣被改写成一行行名叫历史的枯燥无味文字,孩子们专心学习算数而非马术,从前斟满马奶酒的酒瓮早已用来存放黑色的葡萄酒。   



更加便利、更加普及、更加合理的形式──只靠这些标语建构的国家,在我眼中看来无比令人发寒。哪怕未来有富裕繁荣的保障也是一样。」   



听桑迪斯少校坦率地吐露心声,哈朗叹了口气。真悲伤──他心中并未如对方预期的产生共鸣感。   



「……我理解你的心情。别让我太难做,桑迪斯少校。作为齐欧卡人的国民性,若不奠定在超越昔日六国传承的高度就没有意义可言。如果像王国复兴派的家伙一样期望重建已经消失的故国根本没法谈。这件事你也明白吧?」   



「…………!」   



「我们必须建立的,是世上任何地方都还没存在过的国家,这个目标位在拘泥于过往原地踏步终究无法企及的领域。像你这种人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怀疑约翰想实现的理想。」



见他表明坚定不移的立场,桑迪斯少校面露失望之色。   



「……我还以为你在最根本的部分也是我的同伴。」



「不好意思,没符合你的期待。」   



哈朗半是真心,半是讽刺地向同袍道歉。马姆兰各族联邦,驰骋平原的骑马民族──在不在乎祖先传承的差异,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由于体格关系,打从以前起只要我一上马,马匹就不乐意,因此我没法喜欢上马术。从军之后,我也一直避开骑兵相关职务──要不是兜了这个圈子,我也不会遇见约翰、米雅拉和人在这里的米塔士官长。」   



「…………」   



「我的传承不在出身背景,而在于此。希望从今以后,像我这样的家伙愈来愈多。抱持这种想法的我,对你来说果然是敌人吧。」   



哈朗迎面注视著对方宣言,他身旁的米塔士官长举起风枪,要动手就动手──有段高低差的两双眼眸表明自身的觉悟。   



「……无法阻挡时代的潮流吗?」松开紧握的拳头,桑迪斯少校不甘心地喃喃低语。他没有丧失理智到在会波及市民的市区进行毫无意义战斗的地步。      



他带领的排听从劝告当场投降。那一天,诺兰多特市内不再有更多伤患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