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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真香老师的毕业考(2 / 2)




「对了,摄取一下水分比较好呢。我去银超买一下饮料。」



「啊,不好意思。」



因为我没带钱包出门,没办法说由我去买。



真香老师把包包挂在腰间跑步看起来很碍事,原来里面有放钱啊。



过没五分钟,真香老师就回到了公园。



「久等了,这个我请你。」



「在酒吧的柜台会突然有酒杯滑过来的那个画面,是真的存在吗?」



回来公园的真香老师递出了宝特瓶饮料,我心怀感激地收下。



「不晓得。毕竟我不喝酒,几乎没去过酒吧。」



「毕竟酒对老师来说是安眠药嘛。」



要是让她在外面喝酒就太危险了。



等我长大成人,有办法在外面保护真香老师吗?



毕竟我也重新确认到体力方面也不是真香老师的对手,物理上要保护她是不可能的。



「所以,彩木同学。你决定怎么做?」



「决定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指毕业考。之前我说过要是你有那个意思,立刻就会结束了对吧?」



「…………」



我才想说有一段时间没说到这个话题,她就主动提了。



难道她是在等我自己思考吗?



「我现在还在死命地烦恼当中……这样根本没空思考将来的志愿呢。」



「哎呀,你居然那么烦恼啊。那还真是抱歉呢。」



真香老师大口畅饮宝特瓶装的运动饮料。



「如果是我,肯定会无视你的想法,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彩木同学,你也只需要以自己为优先,再给我答案就行了。」



「……因为我比真香老师细腻多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不需要担心呢。无论好坏,你都比以前更坚强。不过,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坚强了。」



「毕竟我是对老师什么都敢讲的人嘛。」



没错,中等部时代的我,明明是个面对蛮不讲理的体育老师时,都敢不加修饰、直接叫他『猩猩』的学生。



为什么我现在面对老师的时候,讲话会这么顾虑呢?



明明我很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却没办法说出口。



不,我知道其中理由。



「真香老师,你可以告诉我更多有关风花老师的事情吗?」



「咦?风花老师……?」



「考长文读解时,假如没学过单字或文法是解不开题目的。而且特别课程几乎都是在讲辅导结束的那件事,若要挑战毕业考,我现在还没学到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哎呀呀,你讲话变得很嚣张呢。意思是我的教法不好啰?」



「是。」



喔喔,我突然回到了去年春天之前的彩木同学了……?



我接受了辅导──应该有所改变了,但是长年累月建立的人格,似乎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修正。



「……好吧。那么,你先帮我空出下周日。」



「周日,是吗?」



「没错,我们去上『课外辅导』。到时要穿制服来哦。」



「…………?」



课外辅导……无论去哪里,现在的我和真香老师就是学生与老师。



而毕业考,势必会让这份关系产生决定性的变化──



为了解开这个问题,不管是课外辅导还是什么都放马过来吧。



如此这般,没有发生任何事,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时间来到了周日。



应该说,是GW的第一天。



印象中,去年GW好像发生了许多意外插曲,但如今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



「那我们走吧,上车。」



「喔,好。」



在我们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我搭上了红色飞雅特。



我照老师的吩咐,穿著圣华台的制服。



明明是假日,真香老师也穿著平时常常穿去学校的深蓝色套装。



从去年春天开始,她经常会穿羊毛上衣搭配长裙之类的轻便服装上班。



基本上,套装与轻便服装的比率是一半一半吧。



可是今天是周日,也不算假日加班,应该没有穿套装的理由啊。



而且真香老师的表情看起来心事重重,这点也很令人在意……



「……真香老师。结果我们要去哪里?」



「你马上就知道了。是你也去过的地方喔。」



「喔……」



别卖关子啊。



该不会是饭店或是老师喝醉酒那次过夜的旅馆吧?



现在才刚早上十点,感觉也不像是约会。



然而,在周日一大清早,老师与学生堂堂正正地出门真的好吗?



红色飞雅特很难得地放慢了速度。



是因为GW第一天路上很塞,还是说……



「咦?你说的目的地,是这里吗?」



「正确来说有点不同,总之先下来吧。」



飞雅特停的地方,确实是我也知道的场所。



修道院──位于圣华台学院附近,犹如洋馆般的建筑物。



养育可怜学姊的养护设施就是附属于这间修道院,修女们会扶养设施的孩子们。



在修道院的后门,有座狭窄的停车场。



真香老师将飞雅特停在那里,然后下车。我也紧接著老师下车。



嗯?



真香老师拿著花……是白花。



我刚才没注意到,这束花是本来就放在车上的吗?



「走这边。」



真香老师似乎来过好几次,习以为常似地往前走去。



奇怪?我好像没来过修道院的这一侧。



与养护设施的方向相反──有条小路连接到某个地方。



这间修道院比想像中还大耶?



「啊……」



在小路的尽头,有扇老旧的黑色门扉及砖瓦墙。



门是开著的,真香老师与我穿过门之后──



「这是……墓地吗?」



「是啊。」



没错,我和真香老师来到了墓地。



在大约四座学校游泳池大小的土地上,井然有序地排列著墓碑。



有几近风化的老旧墓碑,也有鲜明亮丽的新墓碑。



「这片墓地原本好像设于修道院旁边,不过很久以前就挪到这边了。也对,毕竟要是有墓地近在咫尺,设施的孩子们也会害怕吧。」



「就算是大人也会有点害怕呢。」



不过只要习惯之后,偶尔在住宅区看到孤零零的墓地,意外地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对我来说与其说害怕,反而是畏惧的成分居多。



一想到去世的故人近在自己身边,在家里看恐怖电影时也会顾忌要不要「呀──!」的发出惨叫。



「可是,为什么要来墓地──啊。」



「太好了,彩木同学并没有那么迟钝。」



真香老师露出微笑,快步地往墓地走去。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为什么要我穿制服过来。



我也可以理解为何真香老师穿著套装,表情心事重重了。



「嗯……」



我重新系紧松开的领带。



就算是有些嚣张的我,也不至于傲慢到忘记对死者该有的礼仪。



我端正姿势,跟在真香老师的后面──



老师,停在某座坟墓前面。



「对不起,我卖了关子。就是这里。风花老师──就在这里。」



「…………」



确实,墓碑上刻著『SIKI FUUKA』的字眼。



虽然扫过亲戚的墓,但我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以英文刻下名字的墓碑。



名字底下的数字,是生年与殁年。



原来她是在二十五岁过世的──



「仔细想想,我今年已经和风花老师同样岁数了呢。居然和那个人同年,感觉真奇怪。」



「……风花老师是虔诚的人吗?」



「好像也不是那样。我听说是因为老师的亲人是信徒,所以才会葬在这里。我想,风花老师本人应该不会在意自己是葬在教会还是寺庙吧。因为那个人很自由,就算把骨灰洒在海上,她说不定也会很开心。」



「呃……只要把双手在胸前交握,跪下来就行了吗?」



「你知道得很清楚呢。是从电影学到的知识?不用跪下也没关系。还有,不是为故人,而是向神祈祷。」



「这个我倒是不晓得。因为电影里面也没解说过。」



可能因为这在国外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所以才没有说明吧。



总而言之,供奉了真香老师带来的白花之后,我们俩双手交握,摆出类似祈祷的动作。



「……之前看过的战争电影,会在坟墓前面向故人说话,那样做是可以的吗?」



「我认为没问题。虽说我也不是那么瞭解,但至少风花老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真是通情达理的老师呢。」



我可以理解她为何会受欢迎了。



「初次见面,风花老师,我叫彩木慎──像电影那样向坟墓讲话,教人很难为情呢。」



「实际上,我想没几个人会这么做。毕竟就算搭话,对方也不会回应。」



真香老师露出苦笑。



「我也从来没对去世的那个人说过话。明明当时也参加了丧礼,但我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



「……话说回来,我还没参加过丧礼呢。」



「我目前参加过的,也只有风花老师的丧礼而已。某种意义上,或许是我最不想出席丧礼的对象。」



真香老师眺望著远方。她可能是想起了那次丧礼的往事吧。



假如我要出席与自己亲近的某人的丧礼,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目前我身边亲近的人应该不会有人过世……应该说,大家都太有精神了。



「啊,这个话题太沉闷了呢。因为彩木同学似乎很在意风花老师,所以我才打算让你实际看看这玩意儿。」



「居然说『这玩意儿』。」



你被讲得很难听喔,风花老师。



这表示真香老师与风花老师之间的关系,是可以容忍这种随便的讲话方式吗?



不过她说得没错,虽说就算搭话也不会得到回应,但如果想瞭解风花老师,确实必须来这里一趟。



自从去年秋天的园游会前夕得知这个人的存在,我就已经在心中对风花老师搭话好几次了。



那个当事人──现在就沉眠在这座坟墓底下。



这种感觉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就算没办法交谈,我也觉得幸好有来这里。」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我破坏了你难得的周日,对我怀恨在心。」



「怎么会。因为我对风花老师这个人有许多想法。只不过,对于不太瞭解的故人一直讲东讲西也不太好意思。虽说是单方面的,但幸好有来向她打招呼。」



「她把飞雅特让给我的那件事,记得你相当不满对吧。你可以尽情地向她抱怨喔。」



不,关于那件事,我最想抱怨的对象是驾驶技术犹如恶梦一般的本人。



比起没教好学生要安全驾驶的风花老师,反而是那个人该负起责任。



「话说回来,在之前的影像中看到的飞雅特闪闪发亮呢。虽然如今也保养得不错,但当时应该还算新车吧?」



「没错,好像是风花老师在读大学时对它一见倾心,一点一滴地存下打工的钱,出了社会以后才如愿买到的。由于她讨厌贷款,因此是以现金付清。虽说是小型车,但进口车也不算便宜,是硬著头皮买下的。」



「出社会之后才买的是吗?」



她二十五岁就过世了,所以顶多只开了两年左右啊?



毕竟她很努力才买下那台车,肯定想要开得更久吧……



人一旦死去,也会同时失去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呢……



「会把那么重要的爱车让给真香老师,表示你在她心中果然是特别的学生吧。」



「或许她根本不该在学生毕业后还特别照顾到这种程度。可这是过世的人为数不多的特权。就算被人抱怨,当事人也都不会在意了。」



「…………」



想必绝大多数的人即使承受怨言、因此受伤,也都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吧。



当然,真香老师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她肯定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思考过人的生死问题了吧。



「我毕业后就立刻考到驾照了呢。当时风花老师也还很有精神,把飞雅特借我开过好几次喔。所以她当时是看到我精湛的驾驶技术,才决定把那孩子(飞雅特)托付我的。」



「风花老师眼光不太准呢。」



不是没发生事故就没问题好吗?



不对,真香老师会原地转向和手煞过弯,在某种意义上驾驶技巧是很高超没错。



「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是开飞雅特发生事故依然让我很过意不去。说个秘密,其实我有点期待生气的风花老师会化为幽灵出现在我眼前。」



「说不定她正在苦笑呢。」



由我说这种话是不太得体,但风花老师会夸奖开飞雅特救人的真香老师吧?



是不是呢?风花老师。



如果你在那里的话,希望你能回答我。



「明明难得来见她一面,却都讲些不著边际的话。况且今天也不是忌日或特别的日子,或许不该今天来的。」



「如果是忌日,家人应该会来吧?到时万一巧遇,要如何介绍我也是个问题呢。」



「要介绍你很简单喔。因为你在风花老师以前任教的学校就读,是我负责辅导的学生。风花老师的家人不把我当作她的学生,而是视为弟子看待,要说的话,彩木同学就像是风花老师的徒孙呢。」



「徒、徒孙……?」



我没想过这层关系。



这样一来,我与风花老师也不算毫无瓜葛吗……



「啊,在坟前聊太久也不好,而且或许会有其他人来扫墓。彩木同学,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啊,好。说得也是。」



总之,我得以向风花老师打招呼了。



只是──



「机会难得,我有件事想趁现在问真香老师。」



「嗯?想问我什么?」



正打算往前迈出步伐的真香老师猛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我这边。



「真香老师。就算是在风花老师面前──你依然可以说一旦被我告白,就要辞去教职吗?」



「…………」



一阵风轻轻吹过,真香老师的褐色长发随风飘扬。



原本鸦雀无声的墓地,彷佛又陷入更加沉重的沉默。



「可以。」



简单的一句话。



但这句话并没有撒谎,也非虚张声势。



真香老师原本就不会说谎,虽然偶尔会在奇怪的地方打肿脸充胖子──但是她对重要的事情并不会敷衍了事。



「我郑重地说清楚吧。风花四季老师,是我的恩师。她很关心因为讨厌被人同情而持续扮演高不可攀角色的我,她是个温柔的人。她在藤城真香的人生当中,可说是比家人及朋友更重要、无可取代的人──当然,这是直到我遇见彩木同学之前。」



(插图010)



「现在就先别管我了。在那个人的坟前,你不可能会说谎对吧。」



「嗯,我对恩师发誓。一旦彩木同学喜欢上我,向我表达心意,到时候我就会辞去教职。」



「……从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你告白,我答应的话,你就要舍弃老师这份重要的工作。」



长久以来我一直怀著疑问,换成其他人,也会怀疑她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吧。



即使说不上有矛盾,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番发言的真正意图。



就算如今是改行也不稀奇的时代,但老师想必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辞去的工作。



或许是因为圣华台是私立学校,不会调动岗位,因此我几乎没看过离开学校的老师。



要说到最新的例子,顶多就是当初纠缠还是新人的真香老师而离职的男老师吧。



「……啊,害我想起奇怪的事情了。」



「想起什么?」



「就是当初死命纠缠真香老师,最后甚至还抓住你的那个老师。」



「是曾经有过那种人呢。不过,那个人好像还在其他学校继续担任老师喔。」



「什么!?」



等、等一下,那是什么冲击的真相!



「都引起那么大的骚动了,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当老师吗!?」



「虽然你说大騒动,但其实那次事件并没有那么严重喔。毕竟那也称不上暴力,他只要有意,或许现在还能留在圣华台。那个人之所以会辞职,是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吧。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被我甩掉之后情绪失控。」



「……对于另外那所学校的学生来说,这样的结果真是令人困扰。」



啊啊,那个理应快要燃烧殆尽、讨厌老师的彩木同学又出现了。



在校内因为私事引起骚动,居然还继续从事教职,那家伙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啊。



「可是如果是我,就算辞去教职也不会到其他学校教书喔。不过因为还是必须讨生活,我会从事其他工作。呵呵,乾脆去天无同学的事务所当个清纯派写真偶像好了。」



「你想得这么果断,对我来说也很困扰。」



「嗳,彩木同学。」



真香老师背对著我往前方走去。



「虽说是辞去教职,但不代表我的人生会就此结束。所以──你不需要同情我。」



「…………」



难道我是在同情真香老师吗?



我明明知道真香老师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同情。



「即使我不再是老师,藤城真香也不会就此消失。我之前也说过了,当这里的尼姑──不对,当修女或许也不错。而且这样也能守护风花老师的坟墓。」



「这个回收伏笔的时间拖得真长啊……」



我原本以为她说辞去学校的工作后要削发为尼是临时起意。



但意外的是,她原本就和这间修道院有因缘啊……



「况且,我对老师的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不舍。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回高中时代所忘记的东西了。」



「真香老师……」



对啊,真香老师之所以成为老师,是为了找回当初一心只想守护高不可攀形象的高中时代。



当然,就算是在同一所学校,作为高中生与老师度过的时间也并不相同。



但不管是在运动会还是园游会,甚至是修学旅行,真香老师看起来都很乐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我啊──想继承风花老师的遗志。我想像那个人一样,成为一个指引学生的老师。我想代替未能实现抱负便先走一步的风花老师做这件事。可是──那并不是和学生变成两情相悦的关系。」



「正因为是重要的工作,因此一旦违背这个初衷,你也只能辞职吗?」



「呵呵,你的理解力果然很好。」



真香老师露出稳重的笑容,缓缓地往前方走去。



不知为何,我感觉老师会就这样一去不回。



她明明只是要离开这片墓地而已。



真香老师的背影明明只离我几公尺,却感觉如此遥远。



我知道自己一旦说出真正的心意,就必须要和真香老师道别。



所以──我如今所感觉到、与真香老师之间的距离,或许已经无法再缩短了。



我的回答,很有可能让真香老师一直以来抱著坚定信念的教职员生涯划下句点。



这个责任之重,让我连是否该缩短与真香老师之间的距离都犹豫不决──



死者的遗志──一旦搬出这个观点,其他人自然便无话可说。



就算不是我,无论是谁都赢不了死去的人所说的话。



活著的人为大──即使这样才是正确的,但人类就是没办法轻易想通这个道理。



不论是死者还是活著的人,一旦被某人所说的话束缚,就很难摆脱。



「久等了!」



「…………」



身穿套装与制服这般郑重的打扮,去帮共同的熟人扫墓。



有著教师与学生这层关系的两个人就算在周日一同外出,也不太会被说闲话。



也就是说──我们两人这次外出有正当理由。



所以在上午扫完墓后,一块吃个午饭应该也很正常。



驾驶著恩师赠与的红色车子开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抵达了某间店。



我被带到包厢,在那边稍微等了一会儿。



真香老师没有说明缘由便离开房间,她回来之后──就是这种状况。



我开始觉得刚才还在想死者的遗志、认真烦恼的自己真是白痴。



「就算你没有反应,我也不会吐嘈了喔?」



「今天在某种意义上让我吓到了……」



我与真香老师来到的是莫名气派的大型中华料理店。



外观看起来是我们高中生连要踏进去都会犹豫不决的高级店家。



「没想到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会突兀地展示COSPLAY……」



「我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教育』喔。毕竟我是老师嘛!」



差不多该说明一下现况了。



回到包厢的真香老师,身穿深红的旗袍。



看起来是常见的那种COSPLAY旗袍,裙子部分到大腿根部有裸露的开衩。



无袖的衣服让肩膀露了出来,胸口部分也强调出莫名立体的剪裁……应该说是她那88公分的上围。



褐色长发也确实地绑成两颗丸子,非常讲究。



唔唔……明明没有那么裸露,可是以糟糕度来说,或许在目前为止的真香COSPLAY系列当中也能争夺一二。



「仔细想想,我很少让你看到充满异国风情的衣服呢。」



「是、是这样吗……?」



就算只是稍微想一下,感觉她也穿过女仆装、兔女郎装、晚礼服以及圣诞装等各式服装啊?



我可没听过这些服装是源于日本喔?



「这套旗袍,可不是路上卖的那种COSPLAY服装,而是从当地进口的正牌货。花了我四万八千四百六十圆呢!」



「好贵!」



虽说她去年的圣诞节穿的圣诞服也将近三万,但这件贵得更夸张!



「我说过你应该要更珍惜钱吧!毕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状况啊!」



「嗯,要是被你甩掉,我会年纪轻轻就流落街头吧。」



「……唔,我说啊,麻烦你不要突然讲那种很严肃的话啦。」



不对,以真香老师的才貌来说,肯定是大家都抢著要!



「从去年冬天到春天这段期间,彩木同学的身边变化很大对吧。要是少了个始终不变的存在,你的内心会一直处于疲惫状态喔。」



「始终不变的存在是班导的COSPLAY,我觉得那也很有问题……」



那反倒是最必须消失的那种吧?



不过我也必须承认,每次看到真香老师的COSPLAY,虽然会很震惊,但确实也有点乐在其中。



可是说真的,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的确很重要……



虽说班导的COSPLAY已经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我的日常生活当中才是个问题,但先不管这个。



「是说,在这间中华料理店可以像那样COSPLAY吗?」



「我买这件旗袍的店和这间店的经营者是一样的喔。在这间店的后门有实体店铺,我是在那里取货的。」



「真是多角化经营啊……」



因为是买下昂贵旗袍的客人,所以才会允许她在这COSPLAY吗?这算什么?



「况且,我做事情会从形式开始做起。如果要享受中华料理,自然也得搭配好服装才行。啊,我也帮彩木同学买件功夫装如何?到后门的店就可以买啰。」



「我不拘泥于形式……」



当然,我也把有名的功夫电影都看过了一遍,对那种衣服确实有憧憬,但万一在吃饭时弄脏就糟了。



「哎呀,真可惜。不然我也可以帮你准备开衩幅度很大的旗袍──」



「彩子不存在于我的日常当中!」



明明都已经完全忘了,别让我想起讨厌的事情啊。



「啊,饮料来了呢。我们先乾杯吧。」



「唉。」



店员看到穿旗袍的美女也完全没有反应,一脸若无其事地放下了两杯乌龙茶。



不愧是高级店家,员工教育非常扎实……



「那么,敬我敬爱的恩师。」



「敬风花老师。」



虽然不知道拿去世的人当话题乾杯好不好,总之先附和她吧。



「呼──这个乌龙茶也不是路上买得到的宝特瓶饮料。好像是用原产地的茶叶仔细冲泡而成的。」



「哦……确实很好喝呢。」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彩木同学虽然是红茶帮,但也不讨厌喝乌龙茶。



就算是默许客人COSPLAY的店家,味道依然很道地。



「我直接点了套餐。这里的价位对学生来说虽然有点贵,但可以品尝到以上等的素材费时费力制成的料理。」



「真怀念吃著价格公道的红字肉的那时候呢。」



「人是会逐渐过著奢侈生活的生物喔……要引彩木同学上钩,现在也只能靠高级料理店的味道了。」



因为我是学生,所以学生餐厅的便宜味道就能让我满足了啦。



「话说,你是因为不知道要点什么才选套餐的吧?」



「才、才没有那种事啦。啊,机会难得,我坐在你旁边吧。」



「咦……」



糟糕,说了不必要的话!



真香老师被我说中心事后为了搪塞过去,将椅子排到我的旁边。



虽然说桌子大得夸张,就算坐在旁边也完全没问题,可是……



「呵呵呵,这个开衩的地方如何?总觉得比泳衣更令人害羞呢……」



「会、会害羞的话别穿不就得了。」



确实,这件旗袍和泳衣相较之下,露出的肤色更少。



可是,直到大腿根部都一览无遗的开衩曲线,令人感受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感。



从红色旗袍的裙襬可以窥见的白皙大腿,有著令人晕头转向的魅力。



啊啊,感觉我快要打开全新兴趣的那扇门了……



「呵呵呵呵呵呵,因为彩木同学每天已经看习惯JK的迷你裙底下的大腿,我以为这种打扮会没什么效果……但意外地有效呢?」



「我、我也没有一直盯著大腿啊。」



真香老师得意忘形地拉起旗袍裙襬,让我更清楚地看见大腿。



唔!想不到裸露程度这么低的服装,居然会让这一年来受过真香老师锻炼的我动摇!



「让您久等了。」



「…………」



店员一出现,真香老师立刻摆出若无其事的端庄表情。



直到刚才还露出无畏笑容的妖艳美女到哪去了?



不愧是维持高不可攀形象十几年的人,非常会做表面工夫!



「之后的,等待会再继续吧……♡」



「…………唔。」



真香老师将嘴唇靠近我耳边轻声低喃。



居然说『之后的』……难道她要在餐厅做出比刚才更惊人的举动!?



店员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我面前,将料理摆上桌。



「哎呀,看起来很好吃呢。」



「……是啊。」



我同意这点,没有反驳的余地。



醋渍水母、扇贝沙拉,还有闪耀著米黄色的叉烧都被切成雅致的尺寸。



将这些前菜摆好之后,店员就离开了包厢。



以这种店的规模来说,光是三样前菜应该就要价数千圆了吧……?



「难得挑了包厢,就别在意繁琐的礼节,直接开动吧。来,啊──」



「这样也太无视礼节了吧……?」



真香老师无视我的抗议,将膨胀得立体的胸部挤向我的上臂,同时又用筷子夹著叉烧递到我的眼前。



好,就放弃无谓的抵抗吧。



「嗯……嗯、嗯。这块叉烧,很好吃呢。明明味道浓郁,吃起来却很清爽。配这边的沙拉一起吃或许也不错。」



「你总算想通了呢,彩木同学。尽量吃吧。」



「嗯、好……」



虽然内心七上八下,但万一露出弱点,就会被这个色情猛兽咬破喉咙!



有身穿旗袍的美女喂食的高级中华料理店……



看来这个世上还存在著许多我所不知道的快乐。



「呼──真好吃呢♡」



也许是心理作用,但真香老师操作方向盘的手看起来很轻快。



嗯,很好吃。这点毋庸置疑。



接著前菜继续端上来的是乾烧虾仁、螃蟹炒饭之类。再来就是青椒肉丝,上面摆满入口即化的软嫩猪肉,非常美味。



尤其青椒肉丝是美春喜欢吃的东西,这顿豪华过头的午餐势必要跟妹妹保密。



「而且甜点杏仁豆腐也很好吃,还想再来呢。」



「这不是一年能来好几次的价位吧。」



这次我偷偷看了帐单确认了费用。



连旗袍的价钱也计算进去,应该喷掉了真香老师三分之一的薪水吧?



顺带一提,老师在离开店之前将旗袍换回了套装。



因为要是穿那件走在外面,很有可能会丧失作为一名社会人士的某种东西。



「是啊,美味的食物就是偶尔吃才好。平常只要有米和盐巴就行了。」



「老师,我还是每天至少帮你准备个晚饭吧……?」



其实之前我就有跟真香老师说过,但她以自己有可能会突然晚归为由拒绝了。



「谢谢你,光是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彩木同学的饭也是偶尔吃才会更好吃的。」



「你不要紧吗……」



班导要是因为营养失调而倒下,我可笑不出来。



很有可能会因此招致世间的批评,说圣华台的教职员在黑心职场上班。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是很充实的假日呢。不仅吃了好吃的东西,还给你看了昂贵的旗袍,而且也顺便去帮风花老师扫墓了。」



「最后的是顺便吗……」



「那个人听到这样的讲法会比较开心。她肯定会说什么:『与其来帮我扫墓,不如去约会啦』……啊──脑海马上就浮出那个画面了。」



「确实会浮现出来呢。」



或许是因为我也透过影像听过风花老师的声音,因此同样稍微想像了一下。



「那么彩木同学,你觉得如何?」



「咦?喔喔,我觉得很好吃喔。」



「我不是说那个,去帮风花老师扫墓,有为你的毕业考提供什么参考吗?」



「虽然也算不上参考……但我理解到真香老师想要继承其遗志的人,是真的存在的。」



我所知道的那个人,过去只透过照片与影像看过。



说穿了,和艺人没什么不同,或许可说连她是否存在都没什么真实感。



当然,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本人碰面交谈了就是……



「我明明没看过脸,也没和她说过话,但这次却最能让我感觉到风花老师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是啊,既然不论如何都无法与本人见面,扫墓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就算你再怎么在意风花老师也没有意义喔。我虽然说要继承风花老师的遗志,可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我是我。」



「可是,是因为有风花老师在,真香老师才会成为老师对吧?」



「……这点倒是没办法否定呢。」



真香老师操作方向盘弯过十字路口,动作前所未有地慎重。



简直就像是被称为安全驾驶化身的风花老师附身在她身上一样。



「我承认自己的错误。瞭解风花老师,或许就是瞭解我。」



「很乾脆地就收回去了呢……」



「我是能承认自己错误的老师。姑且不论授课内容,有许多老师不会承认自己的指导方式有错。」



「听起来就像是『自己的指导没有问题,结果却很遗憾』这类的藉口呢。」



我时常在新闻听到这种拐弯抹角的讲法。



「风花老师是会承认错误的类型吗?」



「两者都不算呢。」



真香老师露出苦笑,歪了歪头。



「她倒是会承认自己的教学内容有错。毕竟她在课堂上就连apple这种简单的英文单字都会拼错。」



「圣华台的录取考试不是很难吗?」



「副校长也对风花老师会通过录取考试感到匪夷所思。只不过我之前也说过,她对问题儿童多半会用铁拳制裁,有监护人会针对这点投诉,但关于这方面,她倒是不会说自己是错的。」



「因为她这样做没有错吧?」



「对,反而有很多受到制裁的学生出面袒护风花老师。我虽然不认同老师可以使用暴力,但风花老师也有个人的一套信条。」



「信条……以英语来说就是creed吧?」



「啧……居然能猜出问题抢先回答,你成长了呢,彩木同学。」



总觉得真香老师发自内心感到不甘耶?



「总之,校方也认同风花老师的指导能力。因此没有引发严重的问题。没错,那个人──正确地引导著学生。我花了一年才总算让一个问题儿童改过向善,但有许多学生都在风花老师的指导下重新振作起来。」



「……看来那时有很多问题儿童呢。」



这样听起来,好像我也是很严重的问题儿童,不过这点就先忽略吧。



「所以,她是最受学生仰慕的老师。就连像我这种把自己关在资优生的外壳里,完全不让人看到自己真正面貌的坏学生也很仰慕她。」



「……没能矫正你这点,算是风花老师的失败吗?」



「就算这样,我也是为了达成自己在高中时代办不到的事情,以及完成风花老师没能完成的事情,才会打算当老师喔。」



「这样啊。」



我重重地点头。



对于真香老师而言,成为老师是为了完成自己以前的心愿──同时也是为了继承过去自己唯一肯面对的那个人的遗志。



「喔喔,对了。虽然不能说顺便,但我还有一件事得先告诉你。」



真香老师这样说完──告诉了我风花四季老师的病名。



由于我已经从之前多少耳闻的状况中想像到了,因此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虽然我没有认识的人罹患那个疾病,但听说愈年轻,症状有可能恶化得愈快。



如同真香老师之前所说过的,想必真的在转瞬之间──



我差点就流下眼泪,但忍住了。



因为在旁边驾驶座的这个人,克服了这份沉重的悲伤。



在这个人的眼前流泪,总觉得是很失礼的举动。



重要的事物被传承了下来──不能让它在此中断。



我觉得好像隐约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到这个关头还只是『隐约觉得』,我都想吐嘈自己了。



可是,我希望她能原谅我。



要是想让这份重要的事物继续传承下去,就必须舍弃其他东西。



那当然不用说──就是我对真香老师真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