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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滑落的手(2 / 2)


如果多询问她一些魔法状态不良的事就好了。



如果不去多管那些事后处理马上回来就好了。



如果她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多留意些就好了。



他真正应该守护的,应该帮助的,是她才对。



但他已再也够不到她的手。



她离开了。



肩上的那克小声叫着。



蓝色的天空中看不见月亮。只有薄薄的云层在空中流动。



奥斯卡双手紧握窗框,他的手在颤抖。



「笨蛋……要死的话为什么不留在我面前死……这样不是让人永远都无法放下吗?」



他忍耐着痛苦低声呻吟。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框被滴滴答答逐渐淋湿。



远处的广阔荒野变得模糊起来,难以看清。



颤抖从双手向喉咙、向双脚逐渐蔓延。



奥斯卡紧紧握住窗框,几乎要渗出血来。



那天晚上,他身上的守护结界消失了。







做了个梦。



总是同样的梦。



梦中的自己,总是抱她在怀中入睡。



果然她没有消失,果然之前的才是梦,他安下了心。



但醒过来后还是只有自己一个。



她不在了。



醒来后他总是立刻寻找她。



然后才总算明白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如果自己不是王,她是否就不会遇到危险,现在也仍在他身边微笑呢?



是否就能不用放开她逐渐消失的手呢?



但他却不会做那样的梦。



他无法想象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今天也仍将落入有她存在的孤独梦境。







自从美丽的王妃消失了以后,城堡中笼罩着一股像是火焰熄灭似的沉痛空气。



虽然没有明确公布她消失的原因,但大家都知道王妃曾直面过袭击城都的瘴气。卧床数天后的她消失的理由,大家也都能从国王的模样中察觉到。



在她消失后的两天里,奥斯卡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中。



不见任何人,也没有吃东西,只想独处。



对于熟识年轻国王的人们来说,这种情况还是初次看到。但两天后他便离开房间,开始和平时一样处理公务,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然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虽然有文官提议修建她的坟墓,但遭到了奥斯卡的拒绝。



她不需要没有内容的墓标。那种寂寞的东西与她并不相衬。



所以他只下令在自己死后把她的名字也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同时王也要求「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让缇娜夏的房间维持原样。」,就像是在宣告她不在后的新日常开始了。



在公务结束后的夜晚里,他时不时来到施加了防止劣化的魔法的她的房间。



他环视被月光照亮的空无一人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缇娜夏为了读书或者写东西时使用的私人房间,睡觉时她会来到奥斯卡身边。所以她在这房间里的时候,总是只有她一人。



因此,房间里剩下的东西中还浓厚地残留着她的感觉。放在桌上的书签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下一本书。奥斯卡坐在桌前抚摸着银色的金属书签。



「我一直……都在向你撒娇……」



小时与她相遇,知晓了那个存在。



心中的憧憬越发强烈,与她再遇后便恋上了她。



想要拭去她的孤独,与她一起生活下去,虽然他一直用心好让她一直保持笑容,但其实,自己也一直在对她撒娇。



她用她的力量、知识、爱情,将自由赋予奥斯卡。比起作为王的义务,他想将对她的思念放在更优先的位置。虽然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但缇娜夏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她好几次带着略显为难的笑容委婉地抱怨过。但每次奥斯卡都拒绝了她的意见。其实他也可以早些娶个侧妃好让她放心,但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自己又究竟让她操了多少心?



自己还真是个孩子,他这么觉得。



但他已无法再向她道歉了。也无法再被她原谅。



向妻子的爱情撒娇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必须继续前进。



虽然这么想,但他的内心也只有空虚。他做着身为国王应该做的事,却总在寻找她的影子。他无法忍受把其他人放在那个空白处。



「……还有,一年。」



曾经与她有过这样的约定。



在这两年里,就算没有生下孩子,也可以随他的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想要珍惜可以和她像恋人一样度过的时间吧。但现在还剩下的那一年,已经只能成为追寻她影子的时间了。



所以,就算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他还是希望这一段时间的任性能被原谅。



其实他想要把自己仍活着的所有岁月都用来思念她,都孤身一人。



但这是无法实现的。也无法被允许。所以至少在与她约好的这段时间里,他想把自己身边的位置空下来。既然做不到誓言中的永远,那就只有这一年吧。



「就算你已经不在,我也还是只会让你觉得为难吧。」



奥斯卡轻轻地把手指从书签上收回。回到空无一人的自己的房间。



在这张冰冷的床上睡下的话,又会做那个可怕的梦。



虽然早已明白,他今天还是闭上双眼。



一生都被这种丧失感折磨就好,他如此祈愿。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缇娜夏消失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城堡里的人也基本恢复了平静。



侍奉她的帕米菈离开了城堡。同样侍奉缇娜夏的雷纳特却「为了女王陛下」而留了下来。忠诚的形式因人而异。爱情的形式也是如此。



有人提出「迎娶侧妃」的请求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奥斯卡觉得这比他预想的还要晚了一些。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表现出的丧失感比想象的更强。虽然他有注意不耽误公务,但今后也要多留意这种琐碎的地方才行。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国王,他是没脸再见缇娜夏的。



但是,在她消失后的这一年里,他仍没打算让步。



任性也好,孩子气也好,毕竟和她约好的时间就只有这点。他会将之后的一生全献给国家的。



这一年的时间最初就是她赠予他的,所以奥斯卡没有同意那个请求。



——如果自己在这一年内死了的话。



那就让堂兄家继承王位吧。开始考虑这件事时,奥斯卡突然想到。



如果可以将堂兄的孩子认为养子,那干脆直接就这么做比较好?



但这只是他自己任性的要求。奥斯卡烦恼了一个月以后,给堂兄写了一封信。



回信上写着「希望能让我考虑一下。」







自从王妃消失后,总觉得法尔萨斯城堡空旷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已经不再能看到那些经常自由出入城堡的精灵们和封闭之森的魔女吧。



有时他自己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好像仍永远停留在失去她的那个早晨。



丧失感毫无褪色这件事甚至让他感到庆幸。



时间就这样过去。







「——缇娜夏!」



他喊着她的名字惊醒。



想不起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一定是平时那种无法挽回的梦吧。浸透身体的汗水也佐证了这一点,血气从他的脸上逐渐退去。



奥斯卡看着寝床上空无一物的身边。



再过一个月,她就消失一整年了。即便如此他心中的伤口还是无法愈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他将背负一生的东西,他自己也如此希望。



奥斯卡捂住脸叹了口气。



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他还想继续留在这段时间中。



但他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早上好,陛下。」



「早上好。」



在早餐桌边等着他的拉扎尔脸色不太好。



不过这一年里原本就没怎么见拉扎尔笑过。不光是因为失去了缇娜夏,也是因为他知道奥斯卡的时间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摆动过。奥斯卡表面看起来像是恢复的挺好,所以最近周围也开始有更多关于「请陛下迎娶侧室诞下子嗣」的呼声压迫着拉扎尔吧。奥斯卡已经察觉到这一点,但只是没有回应。自己还真是个过分的主君和发小。但拉扎尔现在还能容忍他的这份天真。



他坐到椅子上,苦笑着向侍立在一侧的拉扎尔说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打算从一大早开始就说这些。」



「是嘛。不好意思。赛力克那里有回音了吧?」



他说出了堂兄的名字,拉扎尔的脸色却更加消沉。看到他的表情就能猜到回复的内容,他反而有些痛心。



「帕斯瓦尔公爵还是希望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抚养。」



「嗯。」



他之前就觉得堂兄会这么回复。他是个开明而用情很深的人,对于让自己的孩子登临王座也没什么兴趣。他几乎不在城都露面,应该也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王权之争。



所以堂兄拒绝了这个询问也是件好事。毕竟这也只是出于还残留在自己心中的一些天真感情而已。



「我知道了。我再这样下去对缇娜夏的名声也不好。」



连大陆最强的魔女也会死于意外事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事也会发生在国王身上。



明知如此,如果王还要为了死去的妻子而一直独身下去,也是对国家的一种背叛。奥斯卡知道已经有人开始在背后诽谤「已然灭国的那个魔女,使国王的心变得疯狂,真是个倾国之人。」。但他娶她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周围任何人污蔑她。」。



所以,自己必须履行义务。就算自己并不想那么做也一样。



在她赠予的自由中撒娇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奥斯卡吃了口煎的很漂亮的鸡蛋料理,轻轻地歪了歪头。



「这个忘记放盐了吗?」



「咦?」



拉扎尔惊讶地走到桌边,奥斯卡把盘子推给他。他说了声「失礼了。」,用试毒的勺子舀了一口鸡蛋送进嘴中。



然后他十分不可思议似的问道。



「我觉得调味十分到位……要换一份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奥斯卡瞬间便理解了其中的意义,摇了摇头。



「不用,是我搞错了。」



王坦然地继续开始用早餐。



从这天起,他吃进嘴里的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味道。







奥斯卡认为,让臣下们看到自己的伤口,作为主君是不合格的。



所以,他一如既往地起床、训练、处理公务、听取臣下们的谏言、回应会面的请求、与来访的领主吃饭,度过忙碌的每一天。



这一切都是他的职责,他也早已习惯装出笑容和开着玩笑。只要自己表现出豁达、轻松的氛围,周围的人也会更容易行动。所以他仍旧是一位让人愿意侍奉的主君。这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人十分在意空悬着的他的妻子的位置。



在别人的眼中看来,那一定像是已经结痂一样的东西。因为已经干了,所以希望他轻轻地把它揭下来。但他们却不知道如果揭下那个痂,里面全是他粘稠的真心话。



所以奥斯卡对外仍是一副苦笑的表情说着「我还想再服丧一段时间。」。虽然他对于妻子真正的感情中丝毫没有「再等一段时间」这样的想法,但只要他这么说,场面便能平静下来。



一年的时间即将结束。







失去她后不久,他就尽量不让自己空闲下来。



一旦空闲下来,就会开始思考她的事。虽然奥斯卡认为那种时间也很珍贵,但面对那份丧失的时间越长,他的身体状况也会越差。他会下意识地失去表情,身体也会变得很沉重。



不能让臣下们察觉到这些。所以奥斯卡尽量让自己过着忙碌的日子。但尽管如此,他每个月都会抽出一点时间,站在那座青色高塔之下。



他拜托杜安秘密绘制了转移阵,可以直接来到塔的门边。当然失去了主人的高塔现在并没有大门。所以他只是站在塔前。



在某个早早处理完公务的傍晚,奥斯卡独自一人仰望着通往天边的高塔。



之所以没有拜托那克带他去顶层,是因为他无法忍受那个已经没有她的房间。



「缇娜夏……」



两个人一起在这座塔中的那时,她是实现人们愿望的塔之魔女,自己则是向她学习的达成者。那些一点点靠近她的日子真的很开心。



他忘却了自己的立场,与她在一起。塔中充满了那些让他想哭的回忆。所以他害怕进去那个房间。明明和她约好的期限就快结束,他却仍旧有一种想要放弃自己的一切立场的冲动。



所以奥斯卡只是站在地上仰望着高塔。就像是仰望空中的月亮一样。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从稍微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注意到有个做商人打扮的男子从西边骑着马靠近。应该是偶尔路过的行商。倒是没想到他会和正在仰视高塔的自己搭话。



奥斯卡对商人露出苦笑。



「我在看这座塔。」



「这是魔女之塔吧?但里面已经没人了哦。那位魔女已经成为法尔萨斯王妃了。」



从西方过来的商人可能还不知道一年前的事。



这也不奇怪,毕竟缇娜夏的死没有被公开发布。因为奥斯卡不愿意。



所以其他国家的人只知道那些幸福的故事。



如同童话故事般的恋爱物语。



永恒之爱的誓言,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场婚礼便是流传在外的幸福结局。那之后的事却没能成为童话。



但奥斯卡很清楚那些,从那之后直到现在的一切。



同时他也拥有无数幸福的记忆,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时间。



脑海里充满与她的回忆,温热的东西涌上喉咙口。



奥斯卡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



「……我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她是带着怎样的笑容嫁给了王,又是怎样度过了那之后的每一天。他比谁都清楚,这座塔里已经没有人了。



商人被奥斯卡的反应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哭了?怎么了?真是的。」



商人下马走了过来,他也是个爱照顾人的性格。他轻轻地拍了拍奥斯卡的背。



「你是不是有什么愿望想要找魔女?但是,还不能绝望。因为你还活着。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奥斯卡默默地听着他安慰自己的话语。商人则用像是窥视旧伤的声音说道。



「无论你再怎么觉得一切都已结束,但总还是有路可走的。所以不能放弃希望,你还年轻。」



这些话很平常,但很温暖。



男人的话越发让他意识到她的死。



因为已经无从挽回,所以大家都说他应该继续前进。这是事实。所谓王,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活。



自她死去时开始,身为个人的自己应该也死了。



——所以,从今以后,自己至少应该成为一个能够让她为嫁给自己而感到自豪的王。



「我们一起去镇里吧,路上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反正只有我在,就随你痛哭好了。」



在这位为人不错的商人的催促下,奥斯卡忍着呜咽声在月光照亮的道路上走了起来。



他嘟囔着说起关于妻子的事。



商人既不知道奥斯卡的立场,也不知道他妻子的真实身份,他有时叹着气,有时也眼含泪水地听着他的诉说。



对并非臣下的人能说的话,远比奥斯卡自己预想的要多。



他究竟有多爱她。



他究竟有多愚蠢。



如果能够改变过去该有多好,他曾无数次祈愿。



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在这个现实之上继续前行。



也正因为他能做到这些,她才会爱上他。



她信赖他会做自己应做之事,才会从塔上来到他的身边。



但其实,至今为止他都不曾为这些义务而痛苦,是因为那些与她相伴的时间。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都不剩。



吐露出他一无所有的现实,让他多少变得轻松了一些。



商人在他漫长的故事结束后,说道「在无法忘记妻子的这段时间里,试着去回应一下妻子的期待怎么样?」。



听完他的话,对于该怎样度过思念着她的余生这一点,他终于有所落定。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早上,有两位臣下来拜访他。



是拉扎尔和杜安。看到他们各自的认真表情,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奥斯卡恍然大悟。他没有露出假装的笑容,而是真的笑出了声。



「是你们俩啊。不愧是缇娜夏。人选很不错。」



「您已经知道了!?」



听到拉扎尔的惊叫声,王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那家伙不会毫无准备的消失。我就想她可能有些手段。」



王妃容许了他的任性,应该也在某种程度上定好了期限。



如果到了那时奥斯卡仍旧没能前进的话,接受过她命令的臣下就会开始行动。而今天就是那个期限。



拉扎尔咬紧嘴唇,杜安则替他上前一步。



「缇娜夏大人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了。她拥有的魔力对于与陛下诞下的孩子来说太过巨大。而如果下任国王的魔力太多,很可能无法找到能够生育再下一代继承人的母亲。」



「啊,原来如此。即使缇娜夏还活着,那家伙的孩子也可能不适合当国王?」



「是的。但她觉得陛下在实际生下孩子前可能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想要秘密地同时进行侧妃的选拔。」



「她完美预判了我的性格,很有意思嘛。」



「其实缇娜夏大人想更早选择侧妃的,但考虑到陛下的心情,所以才决定等到当初定下的『结婚后五年』的时候。」



「应该是拉扎尔劝的她吧?那家伙其实挺苛刻的。」



奥斯卡笑了起来,拉扎尔带着快要哭的表情低下头。



「抱歉……」



「没关系。多亏了你我才能和她一直两人世界到最后,谢谢。」



他能想象到缇娜夏一脸呆然的感叹对自己如此执着的丈夫,向两人发出指示的样子。



虽然拉扎尔和杜安不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们一个是奥斯卡私人方面的朋友,一个是能够做出最合理判断的魔法士,选出这两人真的很有她的风格。



「那么,缇娜夏选择的侧妃人选就是斯塔西娅吗?」



奥斯卡这么说道,可能是被他说中了,两人都保持了沉默。



他记得在缇娜夏消失后不久,他还见过斯塔西娅哭过的样子。



但在那之后她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开始构建她自己的新日常。听说她每天都在学习历史和政治,虽然没有经常同她见面,但她应该过得很充实。



杜安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缇娜夏大人认为她最适合成为下任王的母亲。当然,也还有其他几个候选人。」



「斯塔西娅知道这件事吗?」



「缇娜夏大人好像和她谈过一次。但我不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



「直到最后她都在为我操心啊。」



缇娜夏也曾期待过他会更快地振作起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对于辜负了那份期待还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害得她为最后准备的手段都被使出来了。不过他不会再让她继续为难。



美丽的魔女。



他唯一的恋人。



永远不会改变。



记忆中的她笑得很灿烂。那份笑容中没有一丝阴影。



阴影总是由他自己带来的。



拉扎尔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如果陛下同意的话,我会代为向斯塔西娅大人提议的。」



「不用了,你这么做她是没法拒绝的。」



生活在异国城堡中的她立场很弱,很难拒绝成为王的侧妃的邀请。



斯塔西娅究竟从缇娜夏那里听到了什么话,又是为什么直到今天都保持沉默。应该是因为她拒绝了缇娜夏的要求,又或者是不愿意表现出「我会继承王妃的意志」吧。



这样的话,他应该自己对她说。这是王的职责。



「我会自己对她说的,你们也准备好被拒绝时的候补吧。我很感兴趣她会怎么选。」



「明白了。」



奥斯卡起身时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他想起最初向他的王妃求婚时,她回应的那句「你脑袋没问题嘛?」。







对于王突然来到自己的房间,斯塔西娅虽然很吃惊,但并不慌乱。她收拾好桌上的书请他进来。



看到合上的书以及边上写着什么东西的纸,奥斯卡露出了柔和的眼神。斯塔西娅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的双眼。



奥斯卡在她拿出的椅子上坐下,向她说道。



「先说一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点过分,如果觉得不快的话你随时可以告诉我。然后就到此为止。」



奥斯卡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向斯塔西娅。



听到他的话,她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果然,这一天到来了。



从和缇娜夏谈话的那天开始,她就多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她一直在烦恼自己想要怎么做,又应该怎么做。



来到法尔萨斯后,她的世界得到了惊人的扩展。她学了很多想学的东西。她见习过文官的工作,也多次与来自遥远领地的贵族们交谈,也曾一起参与厨房的工作,还去参观过魔法士们的演习。城堡里的人对些事也毫无厌烦。



她因此学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她了解到人们为了推动历史,为了传承国家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总有人必须选择扼杀自我的生存方法。缇娜夏应该早就知道这些。



但与此相对的,现在自己的内心却很冷静。



王的蓝色双眼向窗外瞥了一眼。看向远方的那双眼睛中的摇曳着距离感,像是映出了过去。



「在塔尔维加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不能放着你不管。如果谁都不回报你的努力,那我可以帮助你。」



「是的。」



令人有些怀念的记忆。



那时的自己只是个少女,在痛苦的每一天中仰着头。



那时的她有过一场幼稚的恋爱,她只是憧憬着外面的耀眼世界。



而这一点,在已经稍微成长了一些的现在的她看来,已经变成了一段温暖而微苦的回忆。



少女时的自己遇见王和他的王妃,被招待来这座城堡,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回报。



「那个时候我虽然对你说过『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缇娜夏』,但你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改变了。你看起来比我和那家伙还要成熟。」



「您的话我受之有愧。」



她请求他人,汲取着他们的知识。



得到了自己的居所,能做的事情也逐渐变多,她甚至变得可以向他人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了。



继续向前进这件事已经无需再多下决心,这已经成为对斯塔西娅来说理所当然的事。



「我本打算让你一直做你想做的事。因为我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对于那些与王位无关的王族来说,如果能让他们更加自由行动的话,应该也会让人民得到更多利益。所以那个时候我把你迎进城堡。我认为以你的资质,一定会给周围和你自身都来带积极的影响。所以我想帮助你。」



奥斯卡的表情中流露出轻微的苦涩。



「不过原本这么考虑的我,却失去了缇娜夏。」



身为一直给予的一方的他所失去的东西。



是为了支持他的存在而必须的东西。



「没有人能代替她。我也无法忘记她。她是我唯一的王妃。」



「我很清楚。」



别人听到她的这句话,或许会惊呆于她「过分老实了。」。



但斯塔西娅还是很高兴王能这么说。



他的心中仍旧留有那位美丽的人。永远不会褪色。



那样的话,也能让斯塔西娅变得更强。



「不过……我必须留下子嗣。我有把血脉传承下去的责任。你应该从缇娜夏那里听过吧?」



「是的,那位大人说过,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她说的没错。」



奥斯卡注视着她。他的眼中既没有甜蜜的光芒,也没有苦涩的后悔,只有为了治理国家并传承给下一代的国王的职责。



「斯塔西娅,我要在这些前提的基础上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有其他算计或者为了祖国而回答也没问题。倒不如说我希望你那么做。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愿望我也会回应你,即使你拒绝也不会有任何对你不利的结果。所以你只需询问你自己的骄傲就好了。……你愿意成为我的侧妃,为我诞下子嗣吗?」



斯塔西娅微微歪了歪头,露出微笑。



如果他没有遇到缇娜夏的话,自己会不会进入他的视野呢?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或许这场相遇是必然,也或许只是命运的恶作剧。



这些事她无法明了。



不过她的意志早已坚定。



就像自己得到回报,她也想成为他的力量。



缇娜夏曾说「你能喜欢上那个人才是最好的。」,还说过「就算不是那样,也需要你献上无私的忠诚。」。



自己选择的究竟是哪一边呢。少女式的恋爱已经结束了。但她也并没有扼杀自我地生活。



她只是喜欢上了他和那位美丽的人。



这次她想要回报他们那种笨拙的生存方式。王仍旧不变地思念着已然失去的唯一妻子,正因为他是这样的王,她才觉得必须支撑起他。



「……那次我也很开心。那位大人有好好地看着我。」



斯塔西娅轻声说着,站起身。



随后她向王深深地屈膝,用不带一丝迷茫的声音回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容我冒昧地接受这件事。在缇娜夏大人回来前,虽然我还能力不足,但我会代为做好这些的。」



听到预料之外的回答,奥斯卡睁圆了眼睛。



虽然不曾说出口,但他也从未想过缇娜夏还会回来。所以他才会提出这次的请求。



但斯塔西娅毅然的回答却像是真的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她的回答中没有丝毫动摇,这是种令人羡慕的高洁的精神。



奥斯卡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自己和缇娜夏都不曾拥有的坚强,露出了微笑。



他的确有种罪恶感变淡,心情变得轻松的感觉。



——她也是一位难得一遇的存在。



如此杰出之人愿意支撑自己。这一定是幸福的。



奥斯卡站起来恭敬地接过斯塔西娅的手。



两人之间诞下一位男孩,已是再一年之后的事了。







「法尔萨斯王好像娶了侧妃。」



「哦——」



听到她极其随意的回复,男子笑了起来。他旁边的那位年轻女子不知为何一脸严肃。



身为这间房屋的主人,她虽然觉得有些讶异,但并没有开口询问理由。而是略显疑惑地面向男子。



「所以?后续呢?」



「没有后续。就这样。」



「哦,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杀了法尔萨斯王呢,那样还痛快些。」



听到她充满危险性的感想,男人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我这么说的话你就会去杀吗?」



「毕竟你于我有恩。如果有合适的理由,也不是不能。」



「那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随你的便。」



房屋的主人说完便伸手拿起枕边的水果。



她有些口渴,还很困。



一直没有恢复的身体状况不断折腾着她。



然而,需要做的事情还像山一样多。



幸好时间还很充裕,一件件地享受过来就行。



缇娜夏灵巧地使用刀子削完果皮,白色的牙齿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