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选骑士(2 / 2)
恩黛儿却开始诡笑。
这种疯癫的笑法……犹若遭遇穷途末路,万念俱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黛儿?」
「啊啊,什么嘛!说的也是!你果然会选艾尔文,不选择我!」
恩黛儿眼角噙泪,发飙厉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她明明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总是她获得一切,我却一无所有!?她受尽眷顾,我却无人问津!?够了!已经够了!都够了!」
砰!
这一刻,恩黛儿所穿的纯白盔甲,发出轰声迸裂四散,碎片射向四周。
之后,她浑身上下窜起黑暗玛那,恍如火山爆发……暗色玛那在背后形成双翼,气势奔腾地展开。
接着,黑色玛那如猛毒般传导于空间之中,转眼间侵蚀了现场布下的【不杀结界】,并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
众人不明所以,茫然不解。恩黛儿平时身穿的漆黑哥德风礼服,裙摆「唰」的一声延展开来,她举手伸向空中。
空中幽冥漫天,她伸手入内,拔出一把妖精剑。
那是漆黑妖精剑《黄昏》。
恩黛儿所持有的、世界最强的漆黑妖精剑。
「《野蛮人》!如果你不愿成为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恩黛儿露出怒不可遏,却又隐约有些哀愁的神情,将剑锋指向席德。
「继续厮杀吧!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艾尔文……!既然这样,至少让我亲手送你上路……!被我的凛冬拥抱而死吧……!」
忽然之间,恩黛儿所擅长的幽暗酷寒,俨如凛冬暴风似地滔天而起──将斗技场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以下。
她浑身上下迸发猖狂的杀气,与无边无际的黑色玛那。
当她彻底解除伪装魔法后,席德便察觉出某事。
如今恩黛儿……有些不同。
她与过去相比,有着迥然不同之处。
恩黛儿这个存在,即将转变为异质他物。
如此一来……将万劫不复。
「……放马过来吧。」
席德默默且不疾不徐地,举起黑曜铁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全身弥漫汹涌澎湃的黑暗,朝席德冲刺而去。
────
眼前展开一场次元迥然相异的世纪争锋。
恩黛儿于剑上凝聚幽暗酷寒,席德则于剑上凝聚轰鸣迅雷,两人以摧山搅海之势正面冲突。
恩黛儿所劈出的每一剑都挟带暗色寒气,使空气冻结,暴雪呼啸劲吹,逐渐于地面上凝结冰霜。
当席德高速地与之对决时,雷霆迸灿,闪光明灭,勉强清净祓除侵蚀现场的幽暗。
双方挥尽剑刃,提剑上挑,扫堂横斩,转剑回击,震回他剑,深入敌怀。
彼此于战场上纵横驰骋,接连出招。
两人酣战,缠斗不休。
剑刃的交锋撞击声,断断续续地回荡于斗技场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
此杀戮战场彷佛光暗对垒,斗得天昏地暗,犹若人间炼狱。
恩黛儿宛如闹脾气的撒泼儿童,持续发动攻势,席德则面不改色地一一见招拆招。
另一方面──
「沃尔夫皇子……!」
位于贵宾席的艾尔文逼问沃尔夫: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延揽她为自己的骑士……!?」
「这、这是指……什么意思……?」
沃尔夫试图别瞥开视线,艾尔文却揪住他的领口,拉回他的目光。
「少装蒜了!你看看她现在施展的力量!任谁都知道那是漆黑妖精剑!是禁忌的黑暗之力……!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叫做恩黛儿!是北境魔国的盟主啊!」
「……!?」
「你不是要对抗北境魔国吗!?恩黛儿为什么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该不会是在算计我吧!?」
「鬼、鬼才知道……!」
沃尔夫也吼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白骑士是那种女人啊!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白骑士长什么样子……!」
「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
「你去问推荐白骑士当我家臣的人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谁……!?」
「我之前说过了吧?就是给我制造人工妖精剑技术的魔法师……那女人最清楚白骑士的事了……!」
「魔法师?那女人……?」
艾尔文闻言,脑中瞬间拼凑出一个答案。
「是芙洛菈……!」
以这状况而言,位于沃尔夫背后的,无疑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至尊魔女•芙洛菈。
这代表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占领王国咽喉──西方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帝诰骑士团,全都装备着人工妖精剑。
没错,也就是芙洛菈所制造出来的无色人工妖精剑。
芙洛菈行事万无一失,不可能做出对北境魔国不利之事,她不可能平白给予卓格尼尔帝国威胁魔国的力量。
艾尔文有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这样下去,不仅王国,连这片大陆上最大国•卓格尼尔帝国也将发生惨剧──她如今如此坚信。
「沃尔夫皇子!现在马上以你的名义,派传令妖精去占领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叫他们『放弃人工妖精剑,返回本国』!」
「啥!?」
「然后,你也赶快丢掉那把人工妖精剑!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憾事!」
「艾尔文王子!你在说什么蠢话!?」
沃尔夫情绪激动起来。
「你怕了吗!?就算你再怎么舍不得自己的国家,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照你说的去做吧!?」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了!你根本搞不懂状况!搞不懂芙洛菈那魔女有多心狠手辣、惨无人道!人工妖精剑既然出自她手,就极为危险!人类不可碰触!」
「可恶,艾尔文,你给我闭嘴!」
一旁的三大公爵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沃尔夫则反揪起艾尔文的领口,厉声道:
「喔,这样啊!你该不会害怕我的白骑士的力量了吧?你开始认为你自豪的席德•布雷泽快输了吧?」
「不是!不是那样!而且,恩黛儿根本就不是你的骑士──」
「那是我的骑士!」
沃尔夫不愿面对现实,振振有辞地道:
「我不认识什么恩黛儿!那家伙是白骑士!是我的骑士!是为我打造霸业,世界最强的骑士!所以她是能赢得天选骑士决定战,为我夺来这国家和你的忠臣!区区女流之辈不准命令我──!」
沃尔夫这么喊道。
他握住腰际的人工妖精剑,狠瞪着艾尔文。
「你还要继续说这种话吗……」
不行。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沃尔夫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不对,抑或……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神智不清了。
总而言之,艾尔文直觉地认为目前分秒必争。
必须尽早让帝国军解除人工妖精剑的武装,否则将酿成无从挽回的局面。
然而,具备能向帝国军发号施令之地位的沃尔夫处于这种状态,根本无计可施。
(我到底该怎么办……!?)
伊莎蓓拉不在场。
她说今天有绝对抽不开身的仪式,今天一整天无法陪在自己身边。
沦为叛徒的三大公爵明显无能为力,单纯诉诸武力的话,任凭布雷泽班同心协力,也不及装备人工妖精剑的沃尔夫。
(该怎么办……?)
艾尔文哀求似地,望向在中央场地血战的席德。
恩黛儿的猛攻势如破竹。
幽冥寒气无穷无尽地涌现,为吞噬席德而翻腾肆虐,阴森呼啸,席卷而至。
冻结的无限剑击伴随寒气,攻向席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无论怎么偏袒地判断,席德都屈居劣势。
毕竟,仅只双剑交锋,幽冥寒气便能透过剑击传导,逐渐冻伤席德。
席德的身体慢慢冻结,动作愈来愈缓慢。
那让人一筹莫展。
无论席德有多么矫捷灵敏,有多么健壮顽强,都无济于事。
恩黛儿的幽冥酷寒是一种无敌之力,能平等地赋予附近森罗万物死之冻结。
恩黛儿的攻势锐不可当,导致席德似乎即将遭她压制。
(恩黛儿……一阵子不见,到底怎么练成这种实力……?不对,话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谜团与疑问无穷无尽。
然后,席德即便居于颓势与逆境,仍旧竭力奋战。
纵使面对常人早已一蹶不振、放弃决胜的绝境,他依然平静地意欲达成对艾尔文立下的骑士誓言。
既然如此──
(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席德爵士……相信我的骑士而已!)
艾尔文下定决心道:
「沃尔夫皇子,吾以崇高真命圣王亚瑟之嫡系传人──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在此立下全新誓言。
假使吾的席德爵士落败……吾将彻底成为汝之物,身心共同效忠于汝,成为一名被汝拥入怀中、染上汝颜色的女人。
不过,如果……席德爵士获胜,荣登天选骑士的宝座时,汝必须承认吾为一国之君,并销毁所有帝国持有的人工妖精剑,汝意为何?」
沃尔夫听见艾尔文的提议后──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怀好意地笑着。
「输掉后,你可别奢望能够耍赖喔。」
「君无戏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我接受!」
沃尔夫扬声大笑。
毕竟,对他而言,没有比这更有利的赌局了。
沃尔夫的白骑士,明显凌驾于席德之上,目前也即将战胜席德。
既然如此,仅凭在此另结约定……艾尔文──不对,艾尔玛公主便将确实成为自己的禁脔。
沃尔夫坚信自己将得胜,放声高喊:
「来,杀吧!白骑士!宰了席德•布雷泽──!」
另一方面,艾尔文仅笔直地注视着席德。
「……席德爵士……」
于是……
席德与恩黛儿惊心动魄的激战,持续进行──
────
──好冷。
斗技场内极为昏暗──且寒冷。
目前明明是初春午后,却宛如凛冬暗夜。
雪花漫天飘零,厉风激烈翻腾,狂风暴雪飒飒肆虐。
盘踞幽蔽现场的黑暗吞噬了光明,若无负责照明的鬼火妖精飘摇照耀,将天昏地暗到看不清场地状况。
观众席间的人群吐出白色气息,挥除头顶与身上的积雪,因足以伤害灵魂的酷寒瑟瑟发抖。
这全拜恩黛儿剑中所无尽产生的幽冥寒气所赐。
就连位于远离中央场地的观众,也因为这天寒地冻而颤抖。
而中央场地,更宛如恸哭冥河一般的寒冰地狱。
「呼──……呼……」
席德吐出白色气息,反手持剑,与恩黛儿对峙。
「…………」
另一方面,暗色暴雪中央──恩黛儿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席德。
两人暂时怒目互瞪──最终,彼此又如烟霞般消失,留下残影。
敌我的攻击距离瞬间消失。
雷光与幽冥交错。
击声撼动斗技场内。
冲击力道使得场内积雪漫天飞舞。
席德与恩黛儿战得冰雪四溅,屡次以惊人速度与威力仗剑交锋──
最终──
「──!?」
席德被恩黛儿的剑压震飞,跳跃两三步后退。
「……唔。」
接着,他忍住不屈膝跪地,凝视着对方。
席德果然彻底屈居劣势。
自交战开始后,时间经过愈久,席德的动作就愈迟缓。
这也是天经地义的。
「席德爵士,真遗憾呢,我的幽冥寒气是死之凛冬……不只能冻结物体,还能随着热能,一同彻底夺走生者的生命力(玛那)喔。」
恩黛儿用手指沿着自己的剑身轻抚而过,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宣告。
「你也懂吧?在这片死之凛冬中战斗,愈是打长期战,你的生命力就会自动散失,变得愈来愈弱。」
「好像是这样呢。」
席德隐约有些苦涩地望着自己的手。
上面紧紧结了一层薄冰,进而冻结。
「流经我体内的血液已经冻结了一大部分,完全无法动弹只是时间问题。」
席德擅长的维元,是一种自呼吸与血流中燃炼玛那的功法。
意即,他的身体继续冻结下去的话,维元将愈变愈弱。
简单而言,恩黛儿的漆黑妖精剑是维元术者的天敌──对席德而言,可谓他的克星。
「我先说了。即便如此,你也是很了不起的怪物。一般妖精骑士光是直接接触到我的幽冥寒气,就会当下全身冰冻致死呢。」
「…………」
「总而言之,我以前还无法得心应手地施展自己『真正的力量』,所以才逊你一筹……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恩黛儿笔直地瞪着席德。
「我目前『真正的力量』觉醒到相当程度了,不可同日而语。」
「…………」
「席德爵士,是你输了。我的死之凛冬已经彻底宰制现场了,就算厉害如你,无论之后如何挣扎,也无法颠覆劣势。」
「…………」
尽管如此,席德依旧默不作声,持剑盯着恩黛儿。
恩黛儿平淡地说:
「唉,席德爵士,你……会死喔,会死掉的喔。」
「…………」
「话先说在前头,我的幽冥寒气还不止这点本事。我是因为不想杀你,才手下留情,你都不懂吗?」
「…………」
「只要我有心,幽冥寒气的威力还能上升,我的本领可不只这样。不过,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对吧?」
结果,恩黛儿垂下原本摆出架式的剑……盯着席德。
她露出犹若遭人抛弃的小狗般的眸光,直勾勾地凝望席德说:
「我再对你说最后一次,席德,成为我的骑士……」
「…………」
「抛弃艾尔文那种货色,陪在我身边。求求你,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恳求了。」
恩黛儿无助地恳求。
「抱歉,我办不到。」
席德摇了摇头。
「我说过很多次,我今生今世的主公就只有艾尔文一人。」
「这样啊……」
恩黛儿闻言,落寞地垂下头去。
脸颊上留下两行清泪,又旋即冻结,化为冰晶消散。
然而,席德又对沮丧落泪的恩黛儿说:
「不过,如果你向我寻求某种帮助的话……我身为一介骑士,发誓将拯救你……『骑士不语虚诳』。」
「……!?」
结果,恩黛儿瞬间猛然双眸圆睁。
最后,她愤怒得颤抖,怒不可遏地瞪着席德──厉声吼道:
「吵死了……闭嘴、闭嘴、闭嘴……!事到如今,不需要你同情或怜悯我……!说那种违心之论……!」
「恩黛儿,我……」
恩黛儿朝席德举起了剑,打断对方语尾未落的话语,情绪激动,滔滔不绝地道──
「够了!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我的!那我就硬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会交给艾尔文!才不会把你交给她……!」
她如闹脾气的幼儿般哭叫。
双手持剑,高举过头──喊道:
「汝乃司掌死亡之黄昏幽冥,无处不及•──!」
这一瞬间……
更加凄冷的幽冥寒气盘踞于空间之中,瑟瑟呼啸。
黑暗无穷无尽,奔腾旋绕,掀起猛烈无比的狂风暴雪。
这股酷寒与过去无法相提并论。
世界的热能被更进一步剥夺,气温急遽下降,毫无极限,令人不禁认为至今为止的寒意恍若春天;世界的热能被进一步夺走,气温不断地下降下降再下降──
恩黛儿附近突起冰柱,发出哔剥声响。
它们不断延伸,俨如多根耸入天际的尖塔。
场地逐渐被浓密的幽暗与冰雪所封闭禁锢──
「这、这该不会是……极致祈祷!?那就是恩黛儿的极致祈祷……!」
「真的假的!?居然在这时候出招!?」
位于观众席的天狐等人发出惨叫。
「难、难以呼吸……!竟然连这边的空气也冻结了……!?这是何等力量……!」
露易丝苦闷地挣扎。
所有观众都因为恩黛儿异乎寻常的力量,骇然惊恐。
而当此时,她的力量与寒气逐渐无边无际地提升──
「──•挥舞凄冷寒剑殛戮熙春•──」
恩黛儿慢条斯理地念出一字一句,有如在命令这个世界本身。
她以古妖精语继续念着祈祷文。
气势磅礴的酷寒逐渐激昂高涨。
任谁都以灵魂感应到了,不能让她念完那段祈祷文。
然而,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光是靠近那阵势若摧枯的寒气,绝对会毙命。
面对这种酷寒,恐怕连席德的雷电也会惨遭冻结。
目睹这种绝望的光景──
「…………」
──席德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恩黛儿。
接着──
「──•为三千世界铺展极夜凛冬──……!」
当恩黛儿的祈祷终于完成之时。
幽冥寒流以她为中心,猛爆地扩散开来。
无可匹敌的深邃黑暗,足以冻结一切生命。
犹若将舔尽世上每一寸土地似地扩散侵蚀。
那急如星火,势不可当,凛冽地覆盖屏蔽森罗万象。
这是一种全方位全空间的攻击。
无法闪避抵挡,甚至无法逃离。
一旦发动,即等于胜利,是一种必中必杀的死亡空间。
席德束手无策地被幽暗酷寒所吞噬。
「师、师父──────────────────!?」
天狐悲痛的惨叫,回荡于斗技场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