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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2 / 2)


阿比留爬上一楼,同样有好几个制服警察守在长廊。他继续跑上楼梯,在空荡荡的走道上狂奔,冲进逃生通道,只见四周堆着红色金属容器。在这座设施里,储藏着分装成小份量的汽油,是用以管理品质的样本,由于在研究方面用途广泛而大量储备。此处难以通行,意味着不容易成为搜索目标。所有舞台设定都非常完美,至少在那个小丫头捣乱前确实如此。



他穿过数个相似到分不清的房间,经过复杂的走道,总算抵达二楼东南方的角落。步下通往中间夹层的楼梯,在楼梯平台的墙面有一道铁门,门闩插着。竖起耳朵可听到女童的哭声,且内侧传出敲门声。



阿比留发出安心的叹息,看来监禁地点没发生变故。



他慢慢走向那道铁门,突然感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倏然回头,只见一个女人伫立在楼梯上。



是纱崎玲奈。



心跳加速,鼓膜隆隆作响。阿比留冷汗直流,注视着玲奈。



阿比留竭力按捺惊慌。这里只有他和玲奈。玲奈甩掉洼冢,搜查人马还在地下室。即使尝试分析电脑中的图片档,没有他的推理,仍得花一段时间才能找到监禁地点。



然而,玲奈出乎他的预料。那些搜查人员也一样,他们真的如此驽钝吗?



玲奈目不转睛,瞪着尚未恢复冷静的阿比留。



「平安救出日银总裁的孙女,名侦探立下大功劳,获选为监管赌场的首席侦探社。这很了不起吗?」玲奈的话声在屋内低低回响。



意思是,她早看穿一切吗?实在是装模作样的威胁。阿比留颤声回应:「如果侦探能像推理小说所描写,地位得到认可,身为其中一员的你肯定会自豪,不是吗?就算你站在反侦探课这种矛盾的立场也不例外。」



「现实与小说不同,」玲奈静静回应,「根本无法自由决定情节走向。」



「我可以。一切机缘巧合都由掌权者安排,即使仅仅是自营业主聚集而成的侦探业界也受权力支配。为了在社会上拥有影响力,最重要的就是扮演好角色。」



「角色?」



「对,角色。侦探的角色是解决困难案件。法医的角色得重视人命,埋头研究。即使是以令妹的死为诱饵,设下圈套的恶劣老女人也一样。现下你的角色,就是在搜查人马面前,让善良的女医生受到濒死重伤的精神病患。」



阿比留内心的从容逐渐膨胀,自己的演说听起来十分愉快。他不禁有些激动。



然而,玲奈不显仓皇的冷静模样,再度唤起阿比留的警戒。



现场弥漫着成分不明的奇特气氛。保有优势的究竟是哪一方?阿比留不明白。他数度试图除掉玲奈,但玲奈仍会出现挡住去路。此刻,他们在监禁女童的小房间前对峙。这是一盘濒死的西洋棋局吗?不,光凭一枚棋子,国王不可能被逼上绝路。



蓦地,阿比留一阵颤栗,视线自然转向门口。听得到女童的哭声,但不知何时,内侧传出的敲门声已停止。最根本的问题是,女童有办法敲门抵抗吗?明明她被囚禁超过一周。



阿比留不安到极点,连忙抽出门栓,打开门。



恶臭刺激着鼻腔,女童排泄的粪尿一直没处理。里头备有充分的水和粮食,关上这道门后,应该一次都不曾开启。



然而,阿比留领悟到自己假设是错的。



一个男人跪在昏暗的室内,怀里是裹着毛毯的女童。



洼冢抬头瞪着阿比留,低沉的话声在室内回响:「阿比留,你忘记刑警这个角色了。」



恍若晴天霹雳,阿比留受到一阵冲击,甚至站不直身子,脚下有些踉跄。



洼冢抱起女童缓缓站起,走出监禁房。阿比留不住后退。



根本不必猜测个中原委。见玲奈直接跑过来,洼冢追着她抵达此处,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他听到女童的哭声,打开门栓进去查看,躲在外面的玲奈随即关门上锁。



不断在内侧敲门的是洼冢,玲奈隔着门请他不要出声,而他选择遵从。换成是迟钝的警察,肯定会继续大声呼叫。



阿比留茫然呆立在楼梯间,原来棋子真的有两枚。



隐隐约约的吵杂声与大批人马的脚步声传来,是搜查人员。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已走出地下室展开行动。就算手机不通,只要洼冢高声呼喊,一切就完蛋。



阿比留难以接受眼前的情景,多么希望时光倒流。冒出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或许是感到现实犹如虚构的变种。



恶魔般的点子掠过阿比留脑海,仍有转圜的余地。



他跑向墙边,转开金属容器的螺旋盖,掏出打火机。



「住手!」洼冢大喊制止。



为时已晚,阿比留毫不犹豫地将打火机扔进容器。



阿比留没预料到会有何后果,从未体验过的恐惧迎面扑来。



艳红的火球轰然炸开,突如其来的热风将阿比留扫出去。那一瞬间,他的耳朵失去听觉。



火焰膨胀,席卷四面八方。如同微血管般遍布各处的瓦斯管线全数破裂,化成熊熊火柱。到处喷出猛烈蒸气,照明熄灭。失去方向的高压电开始漏电,蓝色闪电窜过天花板。



洼冢弯腰护住女童。阿比留刚要跑下楼梯,玲奈立刻翻过扶手,跳到他面前,再次挡住他的去路。



烈焰熊熊冒出,往天花板及墙壁延烧。警铃响起,启动洒水系统。豪雨立即从天而降,但不足以灭火。狂乱舞动的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阿比留不曾靠蛮力突破难关,暴力行动总交给其他业者负责。但是,眼前不是坚持这种事的时候。只要那个小丫头、洼冢和女童都葬身火窟,便能守住秘密。



一根扶手的支柱濒临脱落,阿比留硬拔下来。他举起铁棒,怒吼着扑向玲奈,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挥落,双手一阵发麻。只见玲奈单膝跪地。



有希望。阿比留不断挥舞铁棒。全身湿透的玲奈垂着头毫无抵抗,鲜血从太阳穴汩汩流出。打倒她了吗?阿比留举着铁棒,停在半空没挥下。



玲奈等待着伴随剧痛而来的麻木感消失。这几秒的停顿不是被打垮,而是为了让汹涌的愤怒麻痹痛觉,唤醒在体内骚动的气势。



玲奈抬头瞪着阿比留。他依然高举铁棒,显然陷入慌乱。



机不可失,玲奈抬腿一踢,脚跟命中阿比留的下颚。她透过膝盖推测出冲击强度,运用反作用力,同时在攻击脚与轴心脚蓄积弹力,双脚不点地接连使出踢击。阿比留鼻血直喷,滚落在后方楼梯平台。



楼梯忽然倾斜,整栋建筑渐渐崩塌,横贯天花板的龟裂愈来愈多。



阿比留仍没放开铁棒,坐着挥向玲奈。玲奈狠狠撞倒阿比留,握拳痛殴他一边耳朵。阿比留发出痛苦的哀号,松开铁棒。下一秒,他揪住玲奈的领口。玲奈左手抓住阿比留的手腕,右手抓住阿比留的拇指,用力一拗。阿比留惨叫连连。玲奈狠狠肘击阿比留的后脑杓,于是阿比留趴倒在楼梯平台,不再动弹。不知是不是额头裂开,地上流淌着殷红鲜血,旋即被洒水器冲淡。



玲奈伫立原地,俯视着阿比留。



豪雨夺去体温,火焰带来酷热。这幅地狱般的景象不可能保持均衡,火明显比水更占优势。



数道脚步声接近,洼冢朝一楼大吼:「在这里!」



楼梯平台在火焰中逐渐坍塌。瓷砖与美耐板迸裂弹开,碎片随喷出的浓烟散落四周。



玲奈爬上通往二楼的阶梯,走到一半就停下脚步。她回望中间夹层的楼梯平台,洼冢抱着女童。



将洼冢关进小房间后,玲奈隔墙问出他的姓名。当时他高声表明是搜查一课的警部补,玲奈请他暂且默默竖起耳朵倾听。



他并未服从于集团,选择来追我,应该能判断是非。玲奈如此确信。



女童的脸露出毛毯,沾满黑灰。那纯真的眼眸带着畏怯,恐惧得不停颤抖。玲奈的内心如沙漠般荒凉。



洼冢真挚地注视玲奈。「一起走吧,我想了解详情。」



火势愈来愈大,搜查人员一时无法赶来。断断续续的震动自下方袭来,从地板龟裂处喷出的浓烟如气球膨胀,逐步吞没倾斜的楼梯平台。



玲奈摇头,「我事先勘查好出入口了。」



我不会跟你走,这是玲奈的回答。



洼冢一脸无法信服,仍接受玲奈的决定,静静地问:「你是侦探吗?」



空虚的疑惑盘踞在心头,玲奈颔首。



「那么,」洼冢加重语气,「你就是这孩子的恩人。」



在冰冷的雨中,连心都差点冻结。玲奈轻声呢喃:「侦探不会解决任何案件。」



洼冢的身影像烈日下的雾气般模糊摇曳,束手无策地伫立原地。下一刻,大批穿西装的警察赶到楼梯平台,四下回响着呼叫声。洼冢,你不要紧吧?她是梨央吗?



玲央转身奔进弥漫的黑烟中。



她全速冲过走廊,试图甩开随时可能纠缠的软弱不安。



太好了,即使泪水盈眶也能归咎于烟雾。说起来,滑落脸颊的水滴,根本只是洒水器落下的雨。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