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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斗的结果(1 / 2)



与萨扎路夫失去连系大约十二小时后。伊库塔收到了齐欧卡全军跨越大河开始进军的通知。



「元、元帅阁下──」



梅格少校找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在沉默的精灵前垂下头的青年。经过漫长的沉默,伊库塔嘴唇微动。



「……不要紧…………不要紧。」



青年像在说服自己般说道,深深地吸气后又吐出来。他一再重复那个动作,如打断骨头般强行转换心情,回到自己身为元帅的一面。



「迎击战的局面转移至最终防卫线。联络雷米翁上将。」



「遵、遵命!」



收到指示的梅格少校立刻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开始通讯。伊库塔也准备进行下一通联络,但此时库斯通知他有炎发将领的传讯。



「我是索尔维纳雷斯‧伊格塞姆。方才我们前往救援在上游阵地遭到包围的友军。」



青年瞪大眼睛。在上游阵地遭到包围的友军──是萨利哈史拉格少校的岗位。



「成功与否?」



「虽然勉强成功脱离包围,友军部队受创严重。包含阵亡者与被俘者在内的失踪人数约为整体的四成。详细人数目前正在清点。」



「……军官的伤亡情况如何?」



伊库塔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发问。索尔维纳雷斯立刻回答:



「负责整体指挥的萨利哈史拉格‧雷米翁少校平安。守卫同一个阵地的苏雅‧米特卡利夫中尉也并未负伤。但是……」



确认两人平安无事的安心感,与并列的名字有所欠缺的不安,在伊库塔心中盘旋。



「……斯修拉夫‧雷米翁上尉重伤。看来他为了让同袍逃走,在我等抵达前夕发动佯攻。他胸口及腿部有三处枪伤。虽然迅速送往野战医院,体力能否支撑下来得看他本人而定。」



「……这样吗……萨利哈史拉格少校的反应呢?」



「…………」



索尔维纳雷斯继续与伊库塔通话,目光同时投向背后。在与大批伤患排在一起陷入昏迷的弟弟面前,担任他们指挥官的男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少校。」



从背后靠近的苏雅谨慎地攀谈。萨利哈背对著她喃喃说道:



「……小托尔也是、斯修拉也是……我的弟弟们不知为何都想主动冲进死地。为什么像个笨蛋一样急著去送死?乖乖待在哥哥后面就行了吧……!」



男子的肩膀因为懊悔与窝囊而颤抖。这时候,他朝背后拋出一句话:



「……喂,你在安静什么?」



「咦?」



「耍嘴皮子啊。总有些话可说吧──被弟弟保护真丢脸,连替他报仇也做不到,真不争气之类的。」



出乎意料的要求让苏雅抱起双臂思索。犹豫一分多钟以后,她没什么自信地开口:



「你……挑便服的品味看来很差。」



「为什么现在挑那里讲!」



萨利哈猛然站起身面对她。苏雅伸出双手往后退。



「不,因为……!姑且不论鼓励和安慰,我不知道对看著身受重伤的弟弟眼陷入沮丧的人该说什么坏话!」



「谁期待你的安慰啊!我是说不管什么都好,来一招打醒我!」



苏雅听到那句话终于理解对方的需求,缓缓地举起右手。



「……用『这个』可以吗?」



看苏雅摆开架式,萨利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脸颊转向她。将这个举动当成同意的信号,她大力挥出一巴掌──挨了那一击,萨利哈整个身体呈四十五度斜角瘫倒在地面。



「少、少校──?」「喂,他刚刚以很不妙的角度倒下了!」



「糟糕!不小心使成开掌打击了……!」



威力过猛的一击让苏雅脸色发白。不过与她的顾虑相反,萨利哈本人仰卧在地,脸上浮现笑容。



「哈、哈哈……一……一点也不管用!」



他这么大喊同时猛然跳起来。也许是这计猛药让他找回精神,也许是虚张声势──无论如何,萨利哈恢复属于军官的一面,向眼前的部下开口:



「米特卡利夫中尉!你现在以战争临时任命,视同上尉!代替斯修拉当我的副官!没意见吧!」



「咦?啊,是。」



苏雅反射性地敬礼。萨利哈气势汹汹地从她身旁走过,想起来似的说道:



「还有,我要订正一件事!──我挑便服的品味才不差!」



或许是在观察他们本人的状态,索尔维纳雷斯在伊库塔发问后停顿一会才回答:



「……他似乎没有灰心丧志。照那样子来看,往后应该也能作为军官工作下去。」



「……这样吗……萨利哈大哥真坚强。」



伊库塔悄然低语。他就此结束与炎发将领的通讯,眼神转向地图。



「……终于被进攻到这里了吗?」



「──终于进攻到这里了。终于进入最后阶段了,米雅拉。」



约翰一脸兴奋地说。在他低头注视的地图上,几颗棋子跨越大河朝帝都前进。



「既然最有力的防卫据点遭到突破,帝国军已没有退路。他们将拚命防卫接下来的所有路线吧。」



「是……!」



米雅拉也大大地颔首。愈接近帝都,敌军的抵抗愈不顾一切。在彻头彻尾地制伏他们之后,这场战争才会首度迎向终结。



「随著领域进入帝国中央,往后的进军路线会更加分割化与复杂化……到目前为止,我方一直打算绕至敌军背后,不过往后敌军也会有同样的企图吧……正攻法的防卫战坚持不了多久显而易见。那家伙应该会使出更多花招。」



「……不能放松警惕呢。」



「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守住补给线……这个侵入敌国境内深处的现状,包含重大的机会与同等的风险。一旦从本国连结到前线部队的补给路线被切断,立场将立刻颠倒。不容许有一丝松懈。」



约翰刻意用言语来告诫自己想要高估我军优势的心。他决定只有在齐欧卡的旗帜飘扬在镇压完毕的帝都的那一瞬间,才能放下戒备。



「反过来说,只要不让他们打断补给线,我们的胜利就坚不可摧……而且,我接下来不打算容许自己犯下任何一步错误。」



约翰用郑重的语气宣言,目光转回桌上的精灵们身上。



「所有战场继续由我指挥──辅助我,米雅拉。」



「──齐射开始!」



子弹射向以麦穗做掩护接近的敌军部队。在背后就是帝都的最终防卫线──负责指挥迎击的泰尔辛哈‧雷米翁上将感到心烦意乱。



「此处终于变成战场了吗?……看到敌军践踏国土中枢,真叫人气愤。」



在与齐欧卡漫长的战争史上,帝国从不曾像这样被齐欧卡入侵到境内深处。这也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上将心想。决战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不会放任他们继续为所欲为。只让儿子们挺身而出,『枪击的雷米翁』之名将会蒙羞。」



上将带著决心低语。就算自己早已颜面尽失,他不能让儿子们继承的家名进一步名誉受损。他在脑海中一一回想起三人的脸庞。



「……别死在我前面啊,斯修拉……!」



「……职责安排反了吗?」



沉重的语气在战场回荡。接获萨扎路夫准将留在阵地失去联络的通知,令席巴上将体验到不想再度品尝的苦涩。



「对──我当然知道,好好先生在战场上活不久。无论是哈萨那家伙或桑克雷上将都是如此。战争这玩意的坏心眼真是从没变过。」



从达成使命者开始死去。男子不知有多少次都想过,若是至少以年龄顺序来决定就好了。然而,这个地方连那么一点理解都不肯给他们。席巴上将紧握双拳,直到骨骼嘎吱作响。



「……就算这样,萨扎路夫准将──你再怎么说也太年轻了吧……!」



他希望他能活下去。既然这是最后一战,他更希望这一次轮到其他人为自己送别。在胸中燃烧的不甘令男子咬紧牙关,瞪著在眼前散开的敌军队伍。



「被派来这条路线的齐欧卡士兵们,你们运气很差。我发火了──自从好友去世以来,从未那么生气过!」



「……避难民众增加了不少呢……」



在环绕帝都邦哈塔尔的城墙东侧的城门处。居民们从那里眺望著神情疲惫的群众排队入城,感到模糊的不安正逐渐扩大。



「我向熟悉的小贩打听过,这次敌军好像入侵到境内深处了。听说已经渡过东边的大河。」



敌军据说已经逼近到不远处。无法切实感受到这一点,他们的脸上同样地浮现模棱两可的笑容。



「……没事的对吧?再怎么说,难道会打到帝都……」



「那、那是当然。那些有钱的富商也没逃跑……如果那些家伙用马车载著财产往西边逃,或许真的就危险了……」



他们提出放心的理由,彼此乾笑著。对于帝都居民而言,那是个小小的衡量标准。



「……好、好,看来都搬上车了。」



位于帝都西边郊外的某座宅邸庭园。面对载满行李的几辆马车,男子带著焦虑的声音响起。身为远近驰名的富翁,他也是民众用来当作衡量基准的人物之一。



「这样随时都能出发了。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吧!」



男子回头向站在背后的妻子确认。男子的妻子身旁带著两个孩子,怀中抱著还在吃奶的婴儿,表情显得十分困惑。



「没有……但是真的不逃不行吗?陛下还在帝都吧?」



「我说过好几次了吧……我从经商的同伴那里听说了前线的状况!唯独这一次,我方好像陷入严重的劣势!往后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但为了谨慎起见──」



开门声打断他的话头。男子疑惑地转身望去,看到率领武官的金发少女──这个国家的皇帝出现,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打扰了。」



少女直盯著男子大步走来,彷佛在说她才是这栋大宅的主人。在自己的宅邸,男子不曾允许任何人摆出这种态度。不过,唯独对于这个人物他是无法抱怨的。因为他累积的财产不用多说,连帝国的一切全都属于她。



「陛……陛下……」



「唔,原谅我突然来访。我正在巡回拜访帝都的富商。」



女皇悠然地说著环顾四周。男子的脸庞抽搐起来。无论由谁眼中看来,这一幕都只像是即将连夜逃亡的场面。



「那么,这是什么情况?把家俱和所有东西搬上马车,看来简直像在做启程的准备。」



「啊──不,那个──」



男子找起藉口支支吾吾起来。早已看穿他内心的想法,夏米优冷冷地宣言:



「……难道说你们担心战火会波及这里,打算自己趁早逃跑?」



「哪──哪里的话!我们怎么可能逃离有陛下坐镇的帝都……!」



男子大力摇头,否认她的指摘。那也是脑袋和身体还没分家时才做得出的动作。女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头。



「那就好。不过──你的行为容易令人误会。民众会仔细观察你们商人的动向,只要你们没逃跑,他们就认为情况还平安。在这种局势下,你们才必须展现出悠然的态度。」



「是……!」



男子与妻儿们一起跪倒。女皇满意地抱起双臂。



「你们明白就好──对了,来这座城市避难的民众也增加了。为了凸显富人的志气,你不认为供给食物赈济灾民以展现器量也不坏吗?」



「您、您说得正是,我马上安排……!」



「很好。比起携带个人财产迅速逃亡,留下来为公众贡献对你们日后更有帮助……做出一个行动之后,自己会得什么评价?无论是好是坏,不懂得衡量可不行啊?」



深深的警告过他之后,女皇离开男子的宅邸。她自行上马,同时询问身旁的武官。



「……还有几间,露康缇?」



「十一间。距离日落还剩三小时左右,最好加快脚步。」



露康缇俐落地回答。女皇仰头看看太阳的倾斜角度,轻轻颔首。



「幸好看来今天之内可以巡视完毕。像这样四处走动的麻烦也比想像中来得省事。以『市场贤父』巴哈塔为首,自发采取行动避免帝都发生混乱的富商也为数不少。」



夏米优握著缰绳骑马前行说道。她在脑海中重新确认,自己在这个局势下应该担起的使命。



「喂饱避难的民众,同时不让流通停滞,不让帝都居民的不安爆发吗?想到这一瞬间也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们,哪怕撕烂这张嘴,我也说不出这是个艰钜的工作……──」



「──增援的两个营预定于一小时后抵达!用光现在手头的弹药也无妨!」



伊库塔的声音传遍帝国军司令部。把进入最终阶段的战争打到最后的命令,透过精灵们传达到战场上。



「只要缺乏物资或人手全部通知我!我们已做好准备,尽可能回应来自现场的要求!千万别忘记,你们并不是只靠自己在战斗!」



伊库塔以坚定的态度持续指挥,在思绪的一角忽然想到。虽然被吹捧为什么名将、军师──将领的任务归根结底在于幕后。为士兵们整顿装备、喂饱他们、准备床铺,好让他们状态万全地发挥力量。构筑战略与指示战术也只不过是那道延长线上的一部分。战斗的人总是身在前线的他们。



「只要不偏离任务内容,防御战的指挥交由你们判断!发动反击也不需事先申告,在执行后报告结果即可!──听好了,别害怕失败!战场并非只在那里而已!一些小失误我们会弥补!」



我既不恐惧也不焦虑,伊库塔心想。因为自己现在并非孤身苦战。



「──尽可能避免自行下判断!配合我的号令进行整体突击!只要遵照我的指挥就绝不会输!」



约翰基于绝对的自信不断指挥,十分笃定事到如今已无需意识到这一点。以短暂时间差毫无谬误地实现缜密军略的军队──那正是战争中的胜利方程式。精灵通讯的出现大幅消除了在命令传至现场途中产生的错误。如今,约翰‧亚尔奇涅库斯的意志传播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在二十分钟后开始炮击,五十分钟后步兵开始前进!预估于两百七十分钟后可以突破防御!别浪费时间,敌军在这段期间也在持续行动!」



现在所有的命令都不会落空也不会停滞。约翰的判断当场反映在战场上,结果会传递给他。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著,连他本人都感到可怕。这就是一手担起全军大脑的感觉吗?



「少将阁下!海军传来报告!」



于是,更进一步的资讯传向他。为了接近齐欧卡的胜利,最大也是最后的一个因素。



「──元帅阁下!」



当梅格少校抱著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大喊时。伊库塔就察觉了内容。



「南域沿岸地区的监视者,看到了正在追击撤退中帝国海军舰队的齐欧卡海军舰队!他们即将登陆……!」



「──挺会跑的嘛。不过到此为止了,海盗军。」



站在旗舰的前方甲板上,齐欧卡舰队司令官面露喜色地说道。他们追逐的帝国军舰,在海战败退后长途逃逸,如今在距离陆地不远处追上了。



「从那里在顺风下退后将会在沿岸触礁。想避免这种情况只能逆风航行,但当你们这么做,就是你们的末日到了。让你们尝尝──将船舰轰得体无完肤的猛烈炮击吧。」



彷佛在说要用最大火力来妆点这场漫长捉迷藏的结尾,司令官咧开嘴角露出狂暴的笑意。



「这样一来,终于能向陆地派出援军了。虽然事与愿违地比预定时间来得晚,但以我们的抵达作为赢得与帝国这一战的关键也不坏──」



「──这次真的结束了。明明早已分出胜负,却徒劳地拖延那么久。」



位于旗舰前方不远处的齐欧卡军舰「白翼丸」上。葛雷奇厌烦地说道,在他身旁仰望天空的艾露露法伊却相反的神色紧绷。



「……不对劲。」



「嗯?」



「米札伊很困惑。我不曾看过它有这种反应。」



太母看著在上空盘旋的爱鸟状况说道。她掉头借用部下的精灵开始通讯,一接通便同时开口:



「──我是『白翼丸』舰长艾露露法伊‧泰涅齐谢拉。请向舰队司令官报告。海风的动向有奇妙的气息,需要仔细留意。」



像是困惑又像是狐疑的微妙沉默透过精灵传来,接著是通讯手与司令官问答的气息。相隔一会之后,另一头传来答覆:



「这是司令官阁下的答覆。我没闲功夫听鸟叫──通讯结束。」



通讯随著冷淡的讽刺切断。艾露露法伊站在沉默的精灵前叹口气,神情严厉地再度仰望天空。



「…………」



同一时间。在她们追逐的帝国舰队领头处,波尔蜜纽耶海尉站在自己船舰的船头上。她并未看著敌军的方位,彷佛等待著什么般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喂,岩岸近在眼前了……!」



「时机还没到吗,波尔蜜……!」



指挥水兵们的波姆海尉与尤琳海尉也不时焦虑急迫地望向她。前方是岩岸,后方是敌军舰队。没有一个人不理解他们置身的状况。



「…………」



当然,波尔蜜也并非只是闭著眼睛。她使视觉以外的感官敏锐到极限,在旁人无从得知的专注中聆听风声。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某一瞬间,她猛然张大双眼。



「──就是现在!」



听到那声呼喊,舵手立刻转舵。水兵们让船帆角度倾斜,后续的船舰也陆续效仿。



「敌军领头舰掉头!逆风航行!」



发现敌军动向的齐欧卡水兵喊著。司令官迫不及待地咧嘴露出牙齿。



「终于示弱啦!很好──我方也迎风换舷!在船身并排时发动炮击!」



收到他的指令,水兵们立刻调整船帆。这使得从沿岸侧返回大海侧的帝国舰队,将与他们舰队的纵列并排。这个形势可以让敌军的侧面暴露在炮击之下。被迫玩了半天的捉迷藏,就用击沉敌军全舰作为结局也是个不错的回礼──司令官半是陷入妄想的思绪突然顿住。明明已经下了命令,船舰却没有改变航向的迹象。



「……?喂,怎么了!我下令迎风换舷吧!」



「不、不──舵已经调转,船帆也操作完毕了……」



面露困惑之色的副官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水兵们的工作看不出疏失,他一时之间没找出船舰未改变航向的原因。



「──啊──」



然而──他很快地察觉。不只自己搭乘的旗舰,后续所有僚舰都未能迎风换舷。在「停止流动的空气中」。



「风──是风!『风停了』,司令官!这样没办法移动……!」



「你说什么?」



司令官惊愕地瞪大眼睛。在别说调整方向,前进速度甚至开始减缓的船舰上,他慌张地望向敌军舰队。



「敌人已经迎风换舷了……怎么可能!难道他们判断出了这段无风状态……?」



藉由早一步转舵,帝国军舰在风将停之际成功迎风换舷。虽然双方目前是照著惯性在航行,只要风停了,这个状态也很快会结束。司令官拚命地查看情况,朝混乱的部下们大喊:



「冷、冷静点!虽然情况出乎意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敌军也无法行动!只要等到风再度吹起时再展开追击──」



话还没说完,那个计画就被推翻了。一股剧震措手不及的来袭──在摇晃的甲板上,男子来不及摆出减缓冲击的动作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附近的海面同时冒出几道水柱,带著咸味的海水雪上加霜地倾注在他全身。



「这──这次又是什么鬼~!」



「──第一发确认命中。调整,上2右3。」



距离混乱的齐欧卡舰队一段距离外的海岸。一名微胖青年站在于岸边整然排开的炮列中央,开口说道:



「通知旗舰『红龙号』──我是陆军少校马修‧泰德基利奇。帝国陆军第一炮兵团,从现在起支援贵舰队──继续炮击!」



收到他的命令,炮兵们将各自的爆炮点火──准心已在刚才的炮击时进行了校正。随著巨响,精准锁定目标的炮弹朝到现在还不理解状况的敌军舰队发射。



「咦──来自岸边的炮击?」



司令官抓住扶手承受著炮弹贯穿船体侧面的冲击,放声大喊──由于热衷于追逐敌军,他们并未察觉。接近陆地,代表他们也进入了陆上炮击的射程之内。



「闪、闪避!移动船舰!想想办法~!」



「不可能啊,司令官!没有风帆船就无法移动……!」



切身体认到所有帆船无一例外适用的铁则,司令官的表情扭曲起来──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他们会从直到刚刚为止胜利还近在眼前的状况,被打入这种绝境?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难道说他们预料到我等会困在此处,设置了爆炮?帝国军拥有的爆炮数量本来就不多,不可能下这种赌博性的判断……!」



男子如拒绝接受现实般尖叫著。然而,他们的困境只不过才刚开始。察觉更进一步的异状,一旁的部下以颤抖的声调说:



「司、司令官……敌军舰队……」



「这次又怎么了?」



司令官泛著血丝的双眼看向部下指出的方向。他也在那里目睹了──在现代海战中难以想像的景象。



「敌军舰队开始移动。他们『划著船桨』……!」



「──时钟的指针总是前进也会腻吧。偶尔可得让指针倒退一下。」



帝国舰队旗舰「红龙号」甲板上。感受到船舰在从船体下方侧面伸出的船桨推进力下前行,耶里涅芬‧尤尔古斯海军上将露出大胆的笑容。



「你们应该忘得一乾二净了。在帆船普及之前,船是像这样推动的。靠著大批人力吃力地划船桨……从那个时代开始就在当海盗的我们记得很清楚。」



以人力作为推进力的双排桨战船。由于无法借用风力,船上必须搭乘大量的划船手,因效率不彰,是现代海军绝不会采用的旧时代船只。比起全是最先端爆炮舰的齐欧卡军舰队,那正可说是与时代背道而驰的蛮干行为。



「光是比较驾船花费的功夫,双排桨战船和帆船无法相比……但是,这种船唯独有一个明显的优势。那就是『不需要风力协助也能前进』。」



经由时代证实的新旧优劣,在无风这个因素影响下暂时逆转。尤尔古斯上将拔出腰际的弯刀高高举起,就像自己的祖先昔日曾做过的一样。



「好了──开始打古老的战争吧!」



「……干得好,马修、波尔蜜。真的做得好极了……!」



收到通知的伊库塔以颤抖的声调自言自语。这正是颠覆这场战争的趋势唯一并且最大的计策。



在舰队于海战中落败,在海上遭敌军追击期间,由马修率领的炮兵部队在海岸边待命,等候迟早会到来的支援机会。他与指挥领头舰的波尔蜜频繁联络,掌握双方的相对位置,最终决定引诱敌军舰队进入的地点──目标是抓准他们被无风状态困住的时机发动炮击,取得最大的战果。计画精彩地成功,在这一步实现了对齐欧卡舰队的反攻。



「伊库塔‧索罗克通知陆上全军──帝国海军击退了齐欧卡海军。重复一遍,帝国海军击退了齐欧卡海军。」



伊库塔毫不犹豫的通知在指挥下的全体军队。虽然正确来说还在交战当中,但提早宣言已经可见的结果也没有问题。不管第二次海战再怎么变化,齐欧卡舰队于现阶段受到的损害已无法挽回。齐欧卡海军走海路运输整批兵力的目的已不可能达成。这代表──



「『敌军不会得到来自海上的增援』──接下来是我们反击的时间了。」



「──约翰!」



米雅拉紧张的声音响起。齐欧卡军司令部为了绝不该传来的消息而震撼,白发将领独自站在地图前沉默不语。



「……我没那么惊讶……因为在心中某处预料到了吗?从『白翼太母』未能就任指挥官时开始,我就无法对海战将胜利一事给予全面的信任……」



他以没有温度的口吻如此说道。那个背影一瞬间看来宛如枯木,米雅拉冲动地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可是──约翰散发的气势拒绝了她的碰触,他用低沉的语气继续道:



「……我没事,米雅拉。无法期望来自海上的援军了,情况只是如此罢了。只是如此……」



只是逼近胜利的状况退回五五波而已。不过──既然无法再期待来自海上的增援,约翰的负担将会骤增。因为他必须只用手头的兵力,完成原本应该能交派给他们的任务。



将本来建构得严丝合缝的战略不留痕迹地彻底解体,在脑海中重新组合四散的要素。平常需要开数小时军事会议商讨的重建作业,凭藉他现在的头脑也能远远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唰──一道鲜血自他的鼻腔流下。但是,专注到极点的约翰并未察觉。



「……我来工作就行了。只要我来补上这个空缺,就没有任何问题……!」



「──齐射开始!」



另一方面,帝国海军在海上逆转战局数小时后。在帝国中央偏北,有小山丘连绵的齐欧卡进军路线上,萨利哈率领的部队成功地奇袭了敌军。



「喂喂,真的成功绕到敌军背后了!死马当活马医也值得试试啊!」



「才不是死马当活马医!我说明过这是针对敌军搜查网的漏洞吧!」



苏雅一边与他并肩发射十字弓,一边吐槽。她在伊库塔手下培养出的眼光,准确地看穿了敌军部队的行动发生致命疏忽的瞬间。



「和至今的敌人不同,这个部队有破绽!这是占据优势的机会!」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既然咬住了颈子,我可不会轻易松口……!」



萨利哈朝风枪填充新子弹同时喊道。到目前为止单方面的防御战立场逆转,让士兵们忘了疲劳士气渐增。



另一方面,也有部队在同一时间陷入困境。伊格塞姆荣誉元帅率领的游击骑兵部队──自战争初期便以出类拔萃的表现迎击敌军的他们,在此时也厄运当头。



「哈哈……看样子不太妙不是吗?队长……」



「情况可以说极度危险。」



与那句话相反,炎发将领用一如往常的沉稳语气说道。他们置身的困境一目瞭然。首先──最低应该以连规模行动的人员,只有不足一个排的二十人左右。最严重的是,他们全员都没有骑马。手中只拿著白刃战用的武器,孤立于战场中央。



「虽然雾气弥漫时还能藏身,一旦雾气散去就没有任何东西遮蔽我们了……我们必须趁著还没起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正如伊格塞姆荣誉元帅的说明,他们周边弥漫著浓雾。雾气目前让他们避开敌兵耳目,可是追溯起来,这也是害骑兵们陷入这个困境的原因之一。他们在强行军途中碰到敌军部队展开混战,结果还跟部队同袍们走散了。



「虽然没什么自信……根据我在骑马时看到的范围,那边敌兵人数大概比较少。如果要赌一把单点突破,就选那边。」



妮雅姆‧奈伊中尉说出她眼尖观察出的资讯。炎发将领一瞬间下了决定。



「不坏的提议。不过,有必要尽可能减少赌博的因素。」



伊格塞姆荣誉元帅说著站起身。奈伊中尉看著那道离开他们的身影,慌忙小声地叫住他:



「等、等等?你要去哪里?队长。」



「我单独负责声东击西。奈伊中尉,由你带头在这段期间突破包围吧。」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单独负责声东击西,战争不是这样打的吧。」



当部下挥挥一只手表示不可能,炎发将领不再继续说明,准备离去。可是,妮雅姆用双手从背后抓住他的军服。



「不……不不不,等一下,队长。我知道你的剑术很强,但这样实在太逞强了。照我刚才提议的,所有人一起单点突破吧,吶?」



「不。对于部队陷入困境的现状,身为指挥官的我必须负全责。」



「这种责任,不是叫指挥官单独大量砍杀敌兵来负责的。如果在你乱来的时候雾气散了怎么办?你会一口气被打成蜂窝的。」



「无须顾虑。即使我无望生还,也会确实完成声东击西的任务。」



炎发将领淡淡地断言。那毫无起伏的语气,激得妮雅姆发了火。



「……啊~虽然扯了一堆,我看队长你──总之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吗?」



「…………」



「感觉很不好耶,超级差的……尽管我听说过你女儿去世了。你是否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了想寻死的病?」



妮雅姆忘掉双方的阶级差距抱怨,从怀中掏出一根绳索绑在自己与炎发将领的腰带上,不知在想什么地将两人系在一块。就连伊格塞姆也不禁发出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奈伊中尉。」



「所以说,照最初的计画行动吧。朝那边单点突破。既然你在刀剑交锋上很强,由你在身边保护我们不就好了。」



「……伊格塞姆的双刀适合以寡击众,但要一路保护多位同伴单纯地人手不足。我考虑过这一点才会决定声东击西,那我割断绳索了。」



炎发将领正要以短剑剑锋割断绳索,却被妮雅姆伸手遮住,彷佛在说要是砍得断你就砍下去啊。



「……奈伊中尉。」



「啰嗦~笨蛋──看到主动浪掷性命的家伙我就很不爽,受到那种家伙保护就更令人生气了。」



妮雅姆拋出礼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一段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告诉你一件无聊的事吧──我也有一个孩子死了。」



「──」



「……我没把他好好生下来,母子两人在产房面临生死关头,不知为何只有我活了下来……唉,虽然他不是我期望想怀的孩子。既然怀孕了也没办法,在可能的范围内疼爱他好了──我才刚这么想,事情就发生了。



那并非只属于你家的悲剧。世上到处都有孩子比父母早死的事情──那发生以后要怎么办?觉得害死自己孩子,没资格当父母的人活下去也无济于事,赶紧追随孩子而去?不不──开什么玩笑,不是这样吧。」



妮雅姆吊起眼角揪住炎发将领的胸膛。周遭的同伴们张大嘴巴。多半──在帝国漫长的历史上,没几个人对伊格塞姆做过这种举动。



妮雅姆揪著他的胸膛往下扯,嘴巴凑到他的耳畔,以音量小得周遭听不见,却直刺对方鼓膜的尖锐声调宣言:



「『给我认真地活著』!难看地挣扎叫嚷哀求别人饶你一命,然后再死!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吧!即使想活得乾乾净净也活不下去,即使动了想死的念头还是想活下去!是整个身躯沉浸在泥潭中,仍然顽强活著的生物吧!我就是像这样活过来的!往后也会像这样活下去!」



「──」



「如果打算过著厚脸皮的人生,首先要从无论如何都紧紧抓住自己这条性命开始做起!拿我当范本吧,队长!



如果模仿得成功,到时候我会给你好康,照料你那根棍子的──!」



妮雅姆说完想说的话,松手放开他的胸膛。她将心情转换到脱离这个困境上,但在下一瞬间感觉到糟糕的变化。



「──啧,糟糕!风──!」



她发觉时已经太晚了。开始吹起的风逐渐吹散包围他们视野的雾气。只能趁著还有雾残留时快跑──妮雅姆下了决定,望向同袍们──



「──趴下。」



「咦?」



炎发将领一手抓著她的头,连同她一起倒在地上。此时,齐射的枪声传遍四周。在雾气散去后的空间中现身的齐欧卡士兵们全身到处中弹,陆续倒伏在地。



「──你太久没在前线指挥,直觉变迟钝了吗?真粗心大意啊,索尔。」



帝国士兵们依然一边射击一边前进。将妮雅姆等人包围在那支队伍中间后,眼熟的翠眸将领扛著风枪出现在他们面前。炎发将领立刻起身敬礼。



「我无法反驳。感谢救援,雷米翁上将阁下。」



「不足挂齿。若是这种数量的敌人,也许你也可以单独打破包围网。」



雷米翁上将看著部下们正在扫荡中的敌军情况这么说,目光忽然转向瘫坐在炎发将领脚边的妮雅姆。



「……那么,那边的军官和你之间为何系著腰绳?」



「她绑住我向我说教。说我不珍惜性命,叫我更认真地活下去。」



伊格塞姆荣誉元帅一脸认真地回答。雷米翁上将忍著笑扬起嘴角。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幽默感?索尔。我不会说这样不好,但别在这种情况下逗我笑,我会分心。



不过,你们失去了不少马匹啊。这里也不安全,快点返回后方基地吧。在补充马匹之前好好休息,你们游击部队已经足够卖力了。」



翠眸将领说出慰劳的台词,命令击退敌兵的部下们撤退。与他们并肩朝后方阵地走去,炎发将领向正努力解开绑得太紧的腰绳绳结的部下悄然开口:



「奈伊中尉,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是?」



「先前向我说教时,你最后向我说了一句『我会照料你那根棍子的』。我还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棍子是指什么?」



他不开半点玩笑,神情认真地发问。在哑口无言的妮雅姆斜前方,雷米翁上将这次终于忍耐不住爆笑出声:



「……我不是说了别逗我笑吗,索尔……!」



另一方面,在南边海上。马修率领的炮兵部队提供的支援──即利用无风时机自陆地开火的炮击一口气逆转了不利的战况,将所有船舰改为双排桨战船的帝国海军更是一气呵成地向受困的齐欧卡舰队发动攻势。



「──啊,状况不错!果然海战还是得像这样才行!」



尤尔古斯上将在旗舰的前方甲板上大呼痛快。以船头冲撞敌舰侧面,直接让士兵自连接处登船展开白刃战──在爆炮舰逐渐成为主流的未来海战中,这种战斗形式将逐渐减少。不过唯有这一次,它为帝国军的优势带来了助力。因为所有船舰皆为爆炮舰的齐欧卡海军,最想避免海战发展成这种形式。



「上将,最好别走到太前面……!请退到这边的盾牌后方!」



「你真爱操心。如果上将躲在那种地方,士兵们也鼓不起斗志吧。不必那么提心吊胆,流弹也很少打中人!」



尤尔古斯上将无所畏惧地在甲板上前进。虽然已镇压大部分敌军,不知何时会有新的敌人自眼前的敌舰登船。副官连忙跟在他的背后。



「上将,请留步──哇!」



他的鞋底踩到敌兵的血迹打滑,即将以背部著地摔在甲板上──当副官做好觉悟想摆出减缓冲击的动作,有人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



「哎呀……没事吧?」



「咦──啊,是的!谢谢!」



副官慌忙道谢站起身,看见一名与自己穿著相同帝国海军制服的尉级军官。虽然不记得对方的长相,在这艘旗舰上有他不认识的人也不足为奇。当他准备问对方叫什么名字时,那人笑著转身。



「下次请小心点,尤尔古斯上将就是那样的人,如果对他大胆的举止通通都在意,那可什么事也做不了。」



男子留下忠告后迈开步伐。看到他走向尤尔古斯上将,副官也庆幸地跟在后头。



「──在战斗中打扰了。可以向您报告吗?尤尔古斯上将。」



他以沉稳的声调向司令官攀谈。尤尔古斯上将听到后立刻反应。



「嗯,无妨──有什么事?『邓米耶』。」



尤尔古斯上将在回头的同时呼唤他的名字。紧接著──随著过于简单的滑顺触感,站在他眼前的男子腹部掠过一阵剧痛。



「──咦?」



男子神情愣愣地说,注视著刺中腹部的弯刀刀身────下一瞬间,他双手按住腹部跪倒在甲板上。他仅仅抬起冒著冷汗的脸庞,注视在他问候的同时刺向他腹部的对象──比起被刺伤,真面目被识破更令他大受冲击。



「…………为、为什么……」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判断。人家只是预测如果你要来取人家的脑袋,大概会在这个时机过来。」



尤尔古斯上将将弯刀刀刃搭在肩头,大而化之地断言。那句话让昔日自称邓米耶‧刚隆的亡灵哑口无言。一切都在对方意料之中吗?──无论是自己迟早会来暗杀他,或是时机在这场决战途中都是。



「还有另一点。『在战斗中打扰了。可以向您报告吗?』──你的语气太冷静了。我们刚把副官全部替换为年轻人,在战斗中没有人敢用那么大胆的口气找人家攀谈……明明特地更换了长相和嗓音,却放著那胆大包天的胆子不管,是你的失败。既然人家觉得最有你个人特色的重点保持不变,那再怎么样也不会上当。」



海军首长悠然地断言。他低头瞥了一眼对方从身上滴落淋湿甲板的鲜血。



「虽然是致命伤,看来还有选择死法的余地。随你高兴吧。既然你也是亡灵的一份子,应该有一、两个想坚持到底的决心吧。」



选择自己结局的权利。在最后收到这种礼物,涌上心头的怀念令亡灵浮现苦笑。



「你还是没变。无论是严厉的一面或温柔的一面,真的都没变……那么,承蒙好意。」



亡灵说完后从袖口拔出小刀,以濒死的身躯奔向眼前的暗杀对象。尤尔古斯上将举起右手的弯刀迎击──他的「现任」副官整个人冲过来挡在他眼前。



「────?」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副官抓住亡灵腰部按倒他,直接跨在身上勒住他的脖子。尤尔古斯上将与亡灵脸上浮现同样的惊讶。



「喂……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准动上将!离他远点!」



男子连长官的声音都没听进去,吶喊著一直勒住亡灵的脖子。经过谁都无法插手的数十秒后,帝国海军首长发出叹息。



「……就到这里饶了他吧,他已经死了。」



「……咦?」



当他指出这一点,副官愣愣地低头看著对方──亡灵已经保持双目圆睁忘了眨眼的表情断了气。他并非死于窒息,而是腹部伤口的出血量在跟副官扭打时达到了致命程度。面对出乎意料的结果,尤尔古斯上将来回看著依旧茫然的现任副官与刚刚断气的前任副官。



「虽然和那家伙类型不同,你也奇特地胆大包天啊──人家有点改观了。来,这是奖赏。」



他从口袋中掏出某样东西扔给副官。副官连忙用两手接住,低头看著手中的东西瞪大双眼。



「珍、珍珠……?」



「这叫赏罚分明。胆敢背叛就宰了你。」



尤尔古斯上将用与侄女竞争采牡蛎时的战利品代替奖赏,再次低头望著已然断气的前任副官。从他的目光感受到不该介入的气氛,现任副官慌忙站起来退后。帝国海军首长向仰卧倒在甲板上的亡灵遗体开口:



「虽然你大概听不到了,说到底,我认为你挑错了背叛的对象……比起像这样偷偷摸摸地靠暗算别人维生,在我的船上工作快乐得多对吧?吶,邓米耶。」



尤尔古斯上将以脚尖踢了对方肩膀一下──那张在海上仰望天空的遗容,看来倒也像是带著一丝苦笑。



「──到了这个地步,终于开始出现细微的失误了。」



结束一段通讯的伊库塔如此呢喃,一再深呼吸向大脑输送氧气──在这场战争期间,不只指挥下的士兵们,他也留意不让自己过于疲劳。



「──在阿纳莱博士提倡的概念中也有一项『注意力资源』,简单的说便是指集中力、注意力──此处的关键在于,那些是有限的资源。与体力等等一样,一旦使用必定会相应的消耗。而且只要不休息,就不会恢复。」



那对于伊库塔而言是无比天经地义的概念。不过,对约翰而言并非如此。对于理所当然地持续滥用自身的「不眠的辉将」来说,这种想法实在太过陌生。



「约翰,你也并非与这个法则无缘。疲劳会在看不见的地方累积,导致大脑逐渐疲惫──当然,你在思考的持久力方面也具有卓越非凡的能力吧。加上不眠这种特殊体质,你应该会无意识地认定,自己的集中力不可能耗尽。



事实上,在过往的战争中这么认知也无妨。因为在战场上处理的资讯量,大概连一次也不曾超出你的负荷……只是,从这次开始情况不同。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指挥规模这么庞大的大军──再加上精灵通讯这种技术的出现,带给司令官的资讯量也跃升几个量级。」